像是跌入无边梦境，光怪陆离。
我分不清时间方向，仿佛又回到了许久之前。
梧桐树下，绿盖如阴。
我醒来时看到天空澄澈，万里无云，唯有身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楚，然而这痛楚已经很习惯了，也不觉得有多么稀奇。
隐约间似有脚步渐渐走近，我下意识地藏了起来，便见那两人停了下来。
其中一人忽而问道:“你有没有闻到血腥味？”
另一人环顾了四周后，露出疑惑的神情:“没有啊？这里除了我们，哪里还有什么人？”
我努力将自己蜷缩起来，希冀他们不要发现我。
“不对，肯定有。”
那人还是不罢休，非要寻出血腥味的来源。
只听“沙啦”一声他拨开了我面前的丛叶，露出一张犹带少年稚气的脸。
他很惊讶，轻手轻脚地捧起了我:“你看，这儿有只鸟！”
他用指尖很轻很轻地摸了摸我的头:“你怎么受伤了？”
我费力地抬起头看着他，少年却忽而笑了:“你和我这么有缘，我把你带回我家，好不好？”
他不待我有反应，又自言自语地说:“你只是一只鸟，应该不会讲话才是。”
“殿下，你私自下凡便是大罪了，莫又捡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去，到时候又惹得陛下不悦。”
另一人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
“无妨，待我同姑姑说上几句好话，她保准就乖乖地答应我了。”
少年随意摆摆手，并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我深受重伤，不能言语，只能任他就这样将我带走。
他五指轻抚过我的身子，一股真元灵气便引入我体内，小心翼翼地修补着我的经脉。可我自知伤势颇重，他的真元灵气不过杯水车薪。
他见疗效甚微，皱起眉来:“怎么伤的这样重？”
随从模样的人见了，又开始劝解:“殿下，你要什么宠物没有。非得稀罕这一只快要死了的小鸟雀吗？”
“闭嘴！”他露出些不耐神色，想了许久，从锦囊中掏出一枚雪白药丸，捏碎了一点点给我喂下。
那药丸入口即化，融做一股热流遁入五脏六腑，霎时卷去那些蚀骨疼痛。
我虽不知这是什么，却也能猜晓到这必然是极珍贵的东西。
“殿下！”那随从惊呼一声，一副心痛得不能自己的模样:“这朱元丹可是陛下特意为您炼的药！怎可这样随意地喂给一个畜生？”
“天下万物生灵，并无高低贵贱之分。”他看了我一眼，淡淡说道:“无论这朱元丹是救我的命，还是救这鸟雀的命，都毫无区别。我只不过是物尽其用。”
那侍从叹了口气:“殿下悲悯，视众生平等，这是好事。可您要明白，这世间本就无众生平等一说，您生来就是仙界太子，享有旁人无法企及的地位，亦应背负旁人无法背负的责任。元鱼可以心甘情愿地为您死，为陛下而死。而您与陛下却绝不能为元鱼而死。”
“为何不可？”
“元鱼若死，只不过陛下与殿下伤心。而若殿下一死，则会三界动荡，生灵涂炭。”
侍从道:“还望殿下往后做事莫要这样冲动了。您的命从您出生那一刻起，便早已不属于您一个人了。”
他沉默良久，才说道:“我知晓了，往后不会如此了。”
少年面容被正午炽热光亮照得雪白耀眼，那双碧盈盈的眼眸却落不进一点儿明媚色彩。
我猜晓他并不开心。
————
但许是少年心性，他很快又开心起来，一路絮絮叨叨地跟我念叨起他从前的往事来。
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他竟然是个能对只鸟也嘚吧嘚吧说个没完的人，好似是全然不知晓累的，居然可以滔滔不绝，喋喋不休地说上个三个时辰也不带喘口气的。
这也真真能称得上是天赋异禀了。
我本来就有伤在身，困得紧，只想好好睡一觉。听他口若悬河地说了一大堆东西，先前那点好感也被消磨尽了，只恨不得能大喊一句让他闭嘴。
“小雀儿啊小雀儿，你为何长得黑漆漆的？”他捏起我的翅膀，翻来覆去地看，一边看还一遍啧啧称奇:“竟连绒毛也是黑的？你不会是只乌鸦吧？”
我很生气，没忍住啄了他一口。
少年“哎呦”一声叫出来，叫完之后又开始傻笑:“看来你还挺聪明的，听得懂我说话。”
他突然似想起来什么一样，又很正式地对我做了个自我介绍，讲自己叫司遥，爹娘死的早，从小由姑姑带大，然后一脸认真地问我叫什么。
我自然无法回答他，他便自言自语:“你老是啾啾地叫，那我就叫你啾啾吧？”
他依仗着我无法反驳他，自顾自地问我:“啾啾，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你饿不饿吗？要不要吃虫子？”
“乌鸦应该是会吃虫子的吧？”
我觉得他实在是如同老妪般唠叨烦人，忍不住闭起眼来，昏昏沉沉间又听到元鱼说了句:“殿下，我们该回云上间了。”
似有谁轻轻地摸了摸我的翎羽，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小声些，啾啾睡了，我这便回去。”
我不知不觉陷入了黑甜梦乡，耳畔再无一点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待我察觉到似有凛冽气息迎面落下时，我想睁开眼，可却发现自己浑身瘫软，使不出一点气力，竟硬生生任那黑色剑气落在我的肩头，砍出个巨大豁口，鲜红血液汹涌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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