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早起来在窗台前发现了截苍瑾花枝，淡紫色的花，有一点微不足道的香气。
“先前有人来过我房里吗？”
我对身旁那位婢女说。
“城主来过。”
她道。
“您今日想穿什么衣裳？是要那件鹅黄的长袍，还是那件碧绿的交领？”
“随便。”我低垂着眼，看着手中的苍瑾花枝:“简单些就好，尽量素一些。”
“我不喜欢太花俏的。”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替我束发，一口中还念念有词:“您长得好看，穿浓点或素一点都很标志。其实按理来说，您那么白，穿红的应该是很好的。”
“红色？”
“我不喜欢红色。”我淡淡说道。
“噢。”她讪笑了下，很快继续若无其事地说:“要不怎么说心有灵犀一点通，您和城主的喜好还真是一模一样。城主也不喜欢红色。”
桌上的木匣里摆满了玲珑珠宝，有发簪，珠串，发冠。
无一不是些精贵又稀罕的宝贝。
只是那些瑰丽的珠宝堆砌在一起，却是没有温度的。
我问她:“你来亡乐宫多长时间了？”
“有好几百年了。”
“你知道空言是谁吗？”
她不自觉地颤抖了下，旋即又端上笑脸:“公子，亡乐宫往来之人数不胜数，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哪能记得清楚？”
我见她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也不好多问。
“您穿白色也很好看，外头有些冷，要配件披风才是。”
婢女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目光微微转到我的脸上:“就是还缺了点血色。”
我却并不在意这个，只是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青青。”
我仔细打量着对方，她看起来约摸是豆蔻少女的年纪，相貌平平。唯有一双眼珠子还算出彩，墨漆漆，水亮亮，有几分灵气。
青青非说我气色太过不好，拿出了口脂要给我抹上。
我蹙起眉，不由自主地有些抗拒。
她对我说道:“您自己用手指沾一点，涂在嘴上便好。”
我硬着头皮挖了一小块，随意在嘴唇上抹了抹。
是馥郁的脂粉气。
“可以了？”我抬头看她。
她却愣住了，略微迟疑了下:“好像太艳了些。”
“我拿帕子替您擦了吧。”
“算了算了。”我摇了摇头，实在觉得有些厌烦:“就如此吧。”
“您要不要去院里里走走？”青青试探着问我。
“雁寒雪在院里？”我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
“城主已经等了你许久了。”
我刚一推开门就看见了雁寒雪，他不知在那站了多久，肩胛上都积了层素色的雪。
“你醒了？”
青年听到声响便回身看我，他今天穿了身黑色的烫金长袍，袖口滚着繁复的图案，半掩在墨黑细绒的一张脸比雪还要苍白。
我一时之间竟有些难以分辨出他究竟是雁寒雪还是雁寒秋。
“雁城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他淡淡地笑了:“玄离，我今日给你个机会。”
“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你若能逃出亡乐宫，我便不再去找你。”
“你是雁寒秋，还是雁寒雪？”
青年只是向我走近了，将怀里的汤婆子掏了出来塞进我的手里:“快些走吧，天冷得紧，不要染上风寒了。”
那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又加重了些。
他冲我微微笑了笑，还是和暖又好脾气的样子:“玄离，我是雁寒雪。”
“雁寒秋呢？”
我问他。
“他睡着了。”
对方轻描淡写地如是说道。
“香已经燃起来了。”
雁寒雪对我说。
我奔跑在偌大的亡乐宫，视线所及之处皆是皑皑白雪，万籁俱寂，唯有我的喘息声在天地间轻微回荡。
漫天都是飘零的雪，很冷。
我跑到宫门前才发觉雁寒雪竟又加固了结界。
可那唯一能破坏结界的宝物现下在雁寒雪手中，我回头无异于自投罗网。
“该死，他分明是故意算计我。”
我心想即便不能出去，但能躲他一时便躲一时，便开始寻找藏匿的地方来。
“我看见你了。”
雁寒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隐约带着笑意:“玄离，你要输了。”
我心头不由地一紧，下意识开始奔跑起来。
冥界没有白日，我辨不清楚方向，不一会儿就迷了路，跌跌撞撞地来到了一棵巨大的苍瑾树下。
“你在哪？”
是雁寒雪的声音。
我躲到了树后，竭力屏住呼吸，心跳却开始加速。
“嘎吱嘎吱”。
是长靴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渐渐近了，有一方朦胧的灯光照了过来，映出他的面容。
“我抓到你了。”雁寒雪说。
“你失败了。”
他若无其事地走了过来，将手中拿着的红色斗篷给我披上，还细心地低头系好。
雁寒雪的手很凉，他顺着我的手臂缓缓摸到掌心，从我的手里拿走了那把已经被汗水濡湿的发钗。
“太危险了，下次不要这样做。”
他对我说道。
我抬头看着他，雁寒雪替我戴上了兜帽，口吻淡淡:“空言，你不要将嘴唇涂得这么艳，不好看。”
“雁寒雪，你疯了。”我对他说。
青年低低地笑了，他在我唇畔落下一个吻，雪花融在那个吻里，化作冰冷的水顺着下颚滴落:“你说的对。”
他牵着我的手，我稍稍挣了挣，他却抓得更紧。
那双手很冷，比雪还要凉，一点点渗进我的心底，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你很冷吗？”
雁寒雪很快就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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