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模模糊糊被重物落地的声音吵醒，睁眼一看，司遥正一脸复杂地看着我，脚下是散落的水渍，铜盆滚到了一边。
“怎么了？”
我脑子还有些发晕，困意让我眼皮都在打架。
“你怎么会在公孙先生的床上！”
“啊？”我有些不能理解他的愤怒，身旁的公孙谕被吵醒了，却伸手将我拉回了被褥里。
“别起身，冷，有风。”
他将被子往我身上压了压，低着嗓子对司遥说:“还这么早，你来做什么？”
“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有没有退烧。”
一对上公孙谕，司遥那股子无名怒火就像是被冷水浇灭了，讲话都变得期期艾艾起来。
我迷迷糊糊地听见青年对他说道:“他昨夜很累，你小声些。”
“什么？！”
我不知道他们两个又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总归房门“吱呀”响了一声后，四周就倏然安静了。
青年也没有起床的意思，反倒同我一起又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大亮了，雪后初晴，却冷得紧。
我穿好衣服，发觉公孙谕不知何时已经起床了，现下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当我揉着眼睛头脑发昏地推开门，兜面便飞来一件衣服，当我从头上扯下来的时候，才发觉那是件白衣。
“你仍件衣服给我做什么？”
青年倚着门栏，手中捏着一株辨不出种类的药草:“河水解冻了，你记得将衣服都洗了。”
“好。”
当我转身离开时，他似又想起什么一样，对我说道:“记得洗干净些，衣服积得有些多。”
待看到那些衣服时，我才觉得公孙谕口中的“积得有些多”是如何委婉的说辞。
大大小小十多个木盆堆满了清一色的白衣，似座雪山壮丽巍峨。
我:“……”
总归后来便是我足足给他洗了七日的衣裳，手上的皮都要洗破了。
“公孙谕，你买这样多的白衣服做什么？”我咬牙切齿地问。
青年彼时正在看书，他翻了翻手中的书卷，懒洋洋说道:“那些话本里不都说，神医穿一身素白的衣裳，显得如九天谪仙下凡，不染纤尘。”
“我既是神医谷后人，又怎能和俗人一般，穿红着绿的？”
“你若真如书中那般描述不染纤尘，怎么不自己洗衣裳？”
“有你在，我为何要自己洗？”
我被他的反问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愤愤地搓了一把手中的白衣。
司遥近些日子总是显得不太高兴，原本我以为经过相处他应该对我有所改观，却不知为何，他又开始说话咄咄逼人起来。
“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我不理他，寻了个位置坐下，不想他又对我说:“这是我的房间，你出去。”
“那我去公孙谕的房间好了。”
此话一出，司遥倏然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扯了回来。
他手劲大，捏得我骨头都咯咯作响:“你以为公孙先生待你很特别吗？”
我疼得蹙起眉:“你发什么疯？”
少年目光阴鸷地盯着我，我从未看过他这样的神情，仿佛又是嫉妒，又是羡慕，让我一时间，被震在了原地。
“我与他待了整整六个月，从未见他对一个人如此亲昵。”
“可凭什么？”
“你凭什么……”
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携带着委屈与不忿:“明明是我先来的……”
似晴天霹雳，他这句话将我死死定在了原地:“明明是你先来的……？”
无数个端倪终于在此刻连成一线——“你喜欢……公孙谕？”
少年像被烫着了一般，倏然松开了手，狠狠推了我一把，眼神却慌乱得很:“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对公孙先生，何来的爱慕之情？我……我怎么可能……”
他在我的注视下落荒而逃。
我抚摸着胸口的青龙鳞片，光滑冰凉，他从未认出过这鳞片来历，亦不记得我。
甚至当我是敌人。
我心中莫名有些酸楚起来，这份感情复杂又懵懂，于百年前化为一颗种子，经过风雨长出枝芽，现下却永远开不出花来。
因看花的人早已忘记了，百年前他曾种下一颗种子。
它还是枯死了，在对一切都一知半解的时候。
情爱如何，我并不能懂。好似总是这样，看着旁人因此喜，因此怒，因此哀。
晚上用过饭后，司遥一脸别扭地走了过来:“宫翟，那件事……”
“哪件事？”
“就……”他是个很羞于表达的人，结结巴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
“是你喜欢公……”话还未说完，司遥便扑了上来，捂住了我的嘴:“嘘嘘嘘，你小声些。万一给旁人听见了怎么办？”
少年身上有淡淡的皂角香气，是很轻松的味道。我抬眼看着他，司遥对上我的目光，不自觉地松了手。
我垂下眼睫，淡淡说道:“那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真的？”
“嗯。”我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胸口的青龙鳞片。
少年松了口气，目光扫过鳞片，语气一顿:“你这挂饰倒有些意思。”
他凑了过来，仔细看了看:“瞧着倒挺像我们青龙一族的鳞片。”
我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那你可曾送过谁鳞片吗？”
司遥想了想，然后说道:“没有。不对……好像有，不过记不真切了。”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大抵不是多么重要的人。”
“哦。”我喉咙发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也是，重要的人，怎么会轻易忘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