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真（六）
“哦。”我应了声，百无聊赖地开始打量四周的摆设起来。
只见这房间布置得颇为细致精巧，随处可见盛开的各色花卉，地上铺了层柔软的地毯，桌角床角灯尖锐的地方都裹了层细纱。
“你在看什么？”
姽婳恶声恶气地问我。
“随处看一看罢了。”
“我允许你看了吗？”少年一脸怨毒地瞪着我:“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睛。”
我见他年纪不过十七**，原以为再如何刁蛮任性也不过是口头说说，可他神情分明十分认真，一点不似作伪。
我不由在心中感慨，真是空长了副这样的好皮囊，性子竟如此恶毒阴狠。若不是为了想查出那潜藏在明月城的鬼怪，我才懒得理他。
“我不看就是了。”我淡淡说道。
姽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少年定定地看着我，语气莫测:“你知道燕樊为什么带你回来吗？”
“不知道。”
他道:“因为我对她说，我需要一个仆人。”
我反问道:“如若你真只是需要一个奴隶，那明月城里该有很多，为何偏偏要找上我？”
姽婳道:“那是因为我要一个长得好看的，而且至少要跟我一样好看。”
我不大感兴趣:“皮囊之下，皆为枯骨。是美是丑又有什么关系？”
少年冷笑一声:“这种话也就只有你们这种人才说得出口，因为你们根本没有体验过那种生活！根本不知道世人究竟有多么看重皮囊！”
“只要有了一张好看的脸，无论做错了什么都会有人怜惜。”
“而相貌丑陋的只配活着在你们的脚下！永远不见光日！”
我其实并不大能理解少年莫名其妙的怒火，他神情扭曲，语气怨愤。
但他所言不虚，这世上美人就是有特权的，所以即便是他做出如此狰狞神情，也依旧不显得丑陋而不得体。
“或许你说的对。”我想了想，然后说道:“但相貌本由上天注定，是无法更改的。”
姽婳倏然收敛了面上的神情，他看着我的脸，一字一句说道:“不，相貌是可以更改的。”
我顺着他的目光抚上了自己的脸颊:“你为什么总是看着我的脸？”
少年慢慢地靠了过来，他颤着手伸了过来。
我微微向后躲了躲，不因为其他，而是少年的神态实在太过……癫狂且沉溺。
“你有张绝好的皮。”
他这样对我说。
姽婳是个喜怒无常又阴晴不定的人，他时常因为一些小事动辄打骂下人，但因为燕樊总是惯着他，也没人敢多加置喙。
少年在束发时被婢女扯断了几根头发，他发出一声痛呼，转身就拿起了手边的匣子狠狠砸到了过去:“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下手极重，匣子将女孩的额头砸破了，霎时便流出殷红的血。
那女孩眼睛都蓄了层晶莹的泪水，嘴里还一个劲地道歉:“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奴婢不是故意的。”
姽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了笑。
他原本就容貌极盛，笑起来更是明艳过人，只是那婢女不知为何却仿佛更怕了些，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拼命磕头:“奴婢错了……求公子饶奴婢一命……”
少年笑吟吟说道:“好啊，饶你一命可以。”
“不过我瞧你眼睛倒是生得挺漂亮，送给我好不好？”
那婢女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不要……公子，公子求求你……”
他蹲了下来，掐住婢女的脸，取下来头上的发簪，语气轻柔:“不要动，我会轻一点。”
“你眼睛那么好看，到时候取得不完整可就不好看了。”
那婢女拼命挣扎起来，豆大的泪珠往下掉着，脸也憋的通红。
我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抓住了姽婳的手臂。
“等等。”
他转头冷冷地看着我:“她只不过是一个仆人，跟条没区别，狗弄伤了主人，主人还不能让教训教训她吗？”
“她并非有意为之。”我夺下了他手中的发簪:“你又何必如此？”
姽婳看了我一会儿，竟真慢慢收起了怒气，少年转身过去:“算了，你下去吧。 ”
“今天我就放你一马。”
那婢女又磕头道谢，然后立刻起身匆匆跑开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毒？”
姽婳一面对着镜子梳理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我。
“是。”
我毫不犹豫地说。
“你就一点不怕我杀了你？”
他幽幽说道。
“你杀不了我的。”
少年嗤笑一声，透过镜子，我能看见他的眼眸，是如同琉璃一般通透的颜色，却很阴冷:“你这么说，只不过全因你并非凡人罢了。”
我的心脏猛然一跳。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姽婳打开另一个匣子，翻出了根鎏金的白玉发簪。
“我不会告诉你的。”
…………
我越发对姽婳真正的身份感到好奇。
但他自从那日说过这番话之后，便再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
但我知晓他是不太喜欢我的，甚至对我有些没由来的敌意，我越发觉得疑惑，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将我留下来？
燕樊也来过几次，她实在是十分纤细，一点也跟英姿飒爽之类的词语扯不上关系，更与人想象中巾帼不让须眉的形象相差甚远。
但在下人的口中，她是位很称职的城主，手段了得，做事干脆利落，对待百姓也极好，除了有些过分沉溺美色之外并无其他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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