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回过神时，司遥与万闲已经走远了。
我看向那散落一地的泥团，心里一沉。
万闲恐怕根本不同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
仔细回想在城主府府的那一番经历，如若我没猜错，当时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青年一直守在万闲身旁的就是他的义兄。
他曾经说过，万闲是有一日出门后受了刺激，回来便成了这副痴傻的样子。但他亦不知晓万闲当日究竟看到了什么。
联想到他受了刺激的时间刚好是姽婳被燕樊接回府的时候，我基本可以肯定万闲从一开始便是在装傻了。
那么当日我来到墨竹居时他便是有意暗示我:“看见了妖怪。”“很好看的妖怪。”
他口口声声喊着的妖怪应是换了皮的姽婳，万闲极有可能目睹了姽婳换皮的模样，并且被一旁的燕樊发现了，出于自保，他才开始装疯卖傻。
“纵使目睹城主府被屠尽，自己的义兄死于面前，依旧面不改色，不露出一点破绽。”我微微蹙起眉头，喃喃自语:“此子城府之深，绝非常人能及。”
我并不畏惧他会对我做什么，遵循常理来说，他便是要杀了我，我也绝不该还手，毕竟这是我亏欠他的。我所顾虑的，只是万闲会伤及旁人，怨恨上司遥与公孙谕。
万闲对我的反应愈发大了，从前只是不敢看，到了现下，已经到了只要听到我的脚步和声音都会歇斯底里地哭叫了。
司遥无法，只得找到我，让我尽量少出现在万闲的面前。
我远远地看着万闲哭闹不休，原本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泪水染湿了衣襟，好不可怜的样子。
沉默半晌，我点了点头:“知晓了。”
我不知道万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等到他拿着青龙鳞片出现在我的面前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万闲今日穿了司遥给他买的新衣裳，是鹅黄色的，领口还有一圈雪白的兔毛，愈发衬得他的面容如同白玉般精致可爱。
他微微笑了，眼眸弯弯，攒不出一点和暖笑意:“你们都不是凡人吧？”
“还给我。”
“对于你来说，这片鳞片很重要？”
我略微抿紧了唇:“是。”
万闲道:“那便好了，既然你如此珍视，我自然会好好收着。”
“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不会的。”他把玩着手中的鳞片，阳光落在他的眼睫上，将墨黑眼睫染成闪烁着的金棕色，显出有点漠然:“你对我有愧疚。”
“再说你要杀了我，司遥哥哥会生气的。”
“你好像很在意公孙谕和司遥。”万闲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让我猜猜，当日在城主府的时候，我看到了司遥的原型，是条浑身青碧的龙。”
“这是他的鳞片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少年捏着鳞片的手狠狠向下一掷。
我心里一紧，顺着他动作看去，却并未看见青龙鳞片四分五裂的场景。
万闲晃了晃手中的青龙鳞片。
“看来对你来说，这个真的很重要。”
“你帮我杀几个人，我就将这个还给你。”
“不可能。”
“有什么关系。”万闲微微笑了笑，腮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对你来说，杀人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吗？”
“就这个不行。”
万闲想了想，便掏出了一把匕首，对我说道:“在我的手肘上划一刀。”
我猜出他要做什么，接过匕首，在他手肘处划了道细长伤口。
“太短了。”他端详了一会儿，显出有些不满意神色:“不过算了。”
他毫不在意将袖口扯了下来，像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你在修炼的是什么？”
“我为何要告诉你？“
他便看我一眼，哼笑道:“即便你不告诉我，我亦知道。”
“让我猜猜，这功法是否十分邪肆，以杀人为引增进修为，而愈是修炼便愈会神智不清。我说的可对？”
他比我想象的更加聪颖，我不由看了他一眼:“你若想报仇，为何不直接杀了我？何苦要如此麻烦？”
万闲轻声说道:“不好好折磨你一番，难解我心头之恨。”
他说完，便将匕首塞进了我的手里，哼着歌走了。
我不知万闲究竟要做什么。
那日过后，他再未找过我，至于青龙鳞片之事，自然也未曾提及。
见万闲模样，是确确实实将我恨到了骨子里。可我只希望他莫要殃及旁人，毕竟万闲此子，喜怒无常，心思极深，一点也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司遥每日忙于照顾万闲，自然无暇顾忌我。而公孙谕，更是对我一派冷漠，全然当做我不存在。司遥毕竟是真龙太子，即便万闲想对他做什么，亦是有心无力。
公孙谕却不同，他是凡人之躯，又醉心医术，不通人情世故，若万闲想要利用他，则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我几次想要提醒，公孙谕却一点机会都不给我，看见我便转身就走。
几番如此，让我心中愈发郁结难受。
这一日，司遥带着万闲一并上街采买，公孙谕便一人在卧房里看医书。
我在门口徘徊几次，借口想了无数个。可只要想起他漠然如雪的目光，便觉得十分难受，再生不出一点勇气。
罢了，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我硬着头皮踏了进去。
“公孙谕。”
如同我想象一般，他正坐在案桌上，一袭白衣，长发束起，眉眼低垂着，一点也没有要理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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