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后悔。”
…………
司遥见到我的时候，神情略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沉了下去，冷冷说道:“你来做什么？”
“你宫翟不是早已说过，要与我一刀两断吗？”
“我可从未说过这种话。”我装傻充愣起来，又软下口气，哄了他几句:“当日我也只是因你提及公孙谕，气急了，才口不择言，并非有意伤你心。”
“青龙陛下大人有大量，莫要同我一般见识。”
青年脸色由黑转白，又由白转红，最后才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他嗤笑一声:“伤心？”
“我会为这种小事伤心？”
“罢了。”他扫我一眼，冷哼一声:“既然你回来了，那伤……伤势大概也好全了吧？”
“好全了。”
司遥咳了咳，正打算开口，就有人一把推开房门，兴冲冲走了进来。
来人锦衣玉袍，面容俊美，发冠上一颗硕大东海明珠，腰别一把镶嵌无数宝石的长剑。
我越看越是觉得十分眼熟，直到目光扫到他腰间一块雕了小龙的碧绿玉令，才倏然想起来——“司鸣允”“雏鸡！”
我俩异口同声。
一听到雏鸡二字，我眉头跳了跳，继而又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司鸣允哼笑一声，目光不屑:“我在这自然是因为这是舅舅的书房，你怎么也在这里？”
“你还没死？”
“铭允！”司遥脸色一沉，口吻也严厉起来:“怎可随意呼唤玄离上仙为雏鸡？”
“本来就是。”少年被念了，心里不服，又不敢真与司遥作对，就一个人嘟嘟哝哝:“不然叫什么？他又不是青龙。”
我看见他，满脑子想起的都是少年的原形，掌心大一点，细得像条泥鳅，再看他这一副趾高气昂，嚣张跋扈姿态，心情颇有些微妙。
“既然陛下有事，那我便先行告退了。”
距离上清元尊说的在下个月冥月河一战，又逼近了几日，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应早些找到母后当初用的秘术才是。
只是我走了没几步，就有人看不出眼色，直接跟了过来，边走还边在我耳边念叨:“雏鸡，当初你是怎么走出柳叶城的？听舅舅说，你好像受了伤，真是太弱了，那么低级的魑魅也能伤了你……”
“对了，听说那无谕仙尊竟然从南荒边境回来了，明明长命灯都灭了，居然还毫发无损。大家原以为他死了呢……”
“你应该不知道无谕仙尊是谁，就是那个白知秋。柳叶城里的白知秋。”
无谕仙尊？我脑海中迅速闪过一道灵光，转身问他:“白知秋不是被困在蜃珠梦境里，甘愿与阿锦一起化作魑魅精怪吗？”
司鸣允没刹住脚，直直撞到了我的身上，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又没声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他为何没化作魑魅精怪，当日我与舅舅逃出之后，你跟那个什么云逸都不见了踪影。”
“再后来，那无谕仙尊竟完好无损地从南荒边海回来了，还忘尽了前尘是非，就连自己被困在梦境中千年都不记得了。”
无数记忆又浮上心头，原来一切早已埋下端倪，有了伏笔。
或许是灰衣少女坐在苍瑾树梢头，在满天零落的花瓣中，轻轻对我说:“宫翟，我不想少爷死。”
又或许是在漆红城门前，阿锦那句真切又低哑的“对不起”。
早在我踏进柳叶城的一刻开始，便彻底落入了鬼孟的全套。他恐怕早就知晓玄瑾被关在南荒边海，但以他修为，根本破不了由蜃珠梦境，缚龙索和天罡阵的三重封印。
故而他才放出消息，诱导无谕仙尊破了这第一层的蜃珠梦境，然后又等待时机，故意化成玄瑾原形，屠了海蜃族一百二十六个族人，引诱我们前去查看，甚至为此提前毁了通往玉泽秘境的石门，只为了将我一路引至蜃珠梦境之中。
只因在蜃珠梦境之中，法力受缚，毫无修为。
他也早就知晓了白知秋身份，利用阿锦，将我与司遥司鸣允分开，再让阿锦下手，将我孤身送至玉泽秘境，趁我毫无防备，重伤于我，用我的鲜血开启封印。
阿锦为了让白知秋能够脱离幻境，不同化为魑魅，一定会答应鬼孟的要求。
当日在玉泽秘境鬼孟给我喂下的，恐怕就是蜃珠。
我陷入蜃珠梦境，若无意外，便应该生生困死于此，只是他却不知晓，我并非白知秋，亦不知晓，我当时心中依旧想的是，公孙谕碎片还在云梦泽湖底。
一环扣一环，步步杀机，每一环都是精心设计。
鬼孟以云逸身份在我身旁潜伏百年，恐怕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寻出破绽，一招致命。
他盘算千百年，处处设计，我也如同他所想象，心甘情愿踏进圈套。
只是他用心实在狠毒，手段也实在过人，我的确不如他。
我想起去南荒边海前，云逸的种种异常，终于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好算计，当真是好算计。”
司鸣允在一旁犹有不解:“什么好算计？”
我对云逸向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故而鬼孟对我了如指掌，从一开始便算准了我一定会在去南荒边海前再去一趟公孙谕的藏身之地。
怪不得……怪不得他当日突然对我十分亲昵，还将手搭在我的肩上，那分明是提前在我身上布下了记号。
还有什么拿酒？
分明是想要寻着记号气息找公孙谕的借口，他收了公孙谕残魄，只为了以此来要挟司遥，让司遥心甘情愿自损千年修为。
此后还能以“青龙仙帝私自禁锢冥君千年，枉顾诺言”为由，向仙界开战。
鬼孟心机之深重，当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喂，雏鸡，你怎么了？”司鸣允扯了扯我的袖子，蹙起眉来:“表情怎么这样奇怪？”
我将那些纷繁思绪收起，略一沉思，转头看他:“司鸣允，你可知凤族禁地彩翼楼要怎么进去？”
少年看我一眼，目光颇为古怪:“你们凤族的禁地，做什么要问我如何进去？”
“你难道从前没有进去过吗？”
我曾经为了寻回公孙谕碎片而悄悄潜入过凤族禁地彩翼楼，只是当时守卫森严，总有人巡逻。故而我也只是随便翻了本书，却恰巧找到了我所需要的献祭之法。
只是那献祭之法必须在凤族封地里进行，颇为麻烦。
我不顾守卫反对，强行闯入其中。而也是经此一过，宫珏便彻底与我恩断义绝，凤族也真正再不承认我宫翟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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