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舅舅不让你去自是有他的打算。”我看了司鸣允怏怏不乐，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再说那战场的确危险，不是可以玩乐的地方。”
他埋在手肘里不肯看我，闷闷地说:“又不是你不能去，当然可以在一旁说风凉话了。”
我一时语塞，想了半晌，才对他说:“战场上很乱，尸骸遍地，鲜血四溢，而且一般死得也不太好看。”
“尤其是冥界的妖怪，死了之后尸体百日不烂，却臭不可闻。”
“雏鸡，听起来你似乎对冥界很熟悉？”他从臂弯里抬起头，露出好奇神色:“你去过吗？”
“从前去过几次。”
司鸣允兴奋起来，他拉着我的手央求:“那你能不能多说一点，冥界是不是真如书里所说的那样只有漫漫长夜而无白昼？”
我点了点，沉默良久，又轻声说:“其实那地方不坏，苍瑾花常开不败，魂火终年不息。”
“那你可听过从前冥王玄瑾的名号？”
我低下头来，淡淡道:“玄瑾名号响彻三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司鸣允又自言自语:“也是。”
我见他兴致高了些，一扫先前萎靡，也忍不住笑了笑:“你若还有什么想问的，一并问了就是。”
他悄悄看我一眼，踌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问道:“司萸说你与封印玄瑾一事有关，可是真的？”
“是真的。”
少年愣了片刻，然后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变得熠熠生辉，璀璨逼人。他也不掩饰自己的激动，直接扑到我的身上:“你居然能以一己之力将三界第一煞神封印！”
“这也太厉害了吧？！”
我被他扑得一个踉跄，想了想，纠正了他:“不是我一个人封印的，还有你的舅舅司遥。”
司鸣允显然正在兴奋的劲儿上，脸涨得通红，他眉飞色舞地说:“那可是三界令人闻风丧胆的第一煞神！”
“那这样你不就是……”少年苦苦思索了一番，猛地一拍大腿:“那你不就是三界第一战神了吗？！”
我揉了揉胀痛暴起的青筋，叹了口气:“司鸣允，当时情况并非你想象的那样……”
“雏鸡！”他打断了我的话，又做正色，想了想，连忙改口:“不对，玄离上仙，宫翟大人。”
我只得无奈问他:“如何？”
岂料司鸣允竟直直跪下，脱口而出“师傅”二字。
我心里一惊，连忙去扶他，他却铁了心地跪在地上，双眼晶亮:“今日若玄离上仙不答应收鸣允为徒，鸣允绝不起来。”
“我没什么好教你的。”我压低了声音，又忙去看四周有没有路过的仙娥仙子，当真是心惊胆战。
“是鸣允不够诚心打动不了上仙？”少年思索一番，又做磕头姿势:“先前冒犯玄离上仙，是……”
“等等！”我哪里真敢让司遥侄子给我磕头，只得连声答应他:“好好好，我答应收你为徒。”
“真的吗？”他立时站了起来，眉眼弯弯，一口一个师傅，叫得我头昏脑涨。
我定了定神，耐着性子跟司鸣允说:“我虽答应收你为徒，但有两个要求。”
少年点点头，十分谦逊:“自然自然，师傅请讲。”
“其一，你绝不可去战场。”
“行！”
我见他答应得痛快，又没忍住看了他一眼:“偷偷跟着去也不行。”
“好好好。”他连声应着，又不断催促我:“第二个，第二个。”
“其二，我收你为徒一事要我从战场回来方可再议。”
“当然当然。”他笑眯眯的，一副百依百顺姿态:“书里不是都说了吗，你们这些高人收徒都很麻烦的，我懂我懂。”
我忽觉不妙，皱起眉:“书？”
司鸣允理所当然说:“凡间的话本上不都这么写吗？”
我长叹一口气，难道这青龙族都是话本成精的？怎么一个赛一个的爱看话本。
还未来得及多想，那剧痛又倏然涌上，我面色一白，几乎是瞬间便汗湿了双颊。
少年见我神色不对，还探手过来:“怎好好的，出了这么多冷汗。”
我下意识拍开他的手，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忽然想起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说完后也不顾司鸣允反应如何，便往外头走去，直至走出书房庭院很远，确定司鸣允没有跟来。
我才扶着桃花树干，猛然吐出了一口血。
冷汗已经浸湿了我的里衣，我颤抖着手伸进衣襟里去摸药瓶。
那药丸是甜的，血是苦的，我服下后就脱力倒在了地上，犹如方才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
我抬头看到浮云稀薄，入眼都是璀璨繁星，夜风灌进我的袖口，针砭一样的冷，那玉铃也被吹得泠泠作响。
我忍不住抬手捂住了眼睛，嘴里情不自禁地说:“好疼啊。”
“公孙谕……公孙谕。”
…………
此后的日子里，司遥忙于与冥界开战一事，调遣兵力，行军作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云上间也颇有几分人人自危的意思，好似那冥界玄瑾下一刻便要打上仙界来。
同时也传出了不少风言风语，司遥忙于政务，没有心思管那些流言蜚语。于是便愈传愈烈，传言大多与我跟玄瑾有关，我不用听，也能猜晓出那些人在想什么。
司鸣允倒是天天缠着我，有一日他来了，不知为何一脸怒气磅礴。
我也没问他，倒是他偷偷看了我好几眼之后，终于忍不住出口问道:“那些人都说此次与冥界开战皆是因为你封印了玄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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