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过后两人互相提醒着记起了离席的目的，王晓淳跟工作人员借完毯子回来后，发现顾雨泽正在冰柜前纠结要买什么饮料。
“你不是找借口陪我出来的？”
“嗯？”顾雨泽拿柠檬茶的手顿了一下，想了想缓缓道，“一半一半吧，因为我看你站起来就想起你白天说要请我喝维他。”
王晓淳轻笑起来：“没有了，抵我的精神损失费。”
于是回程的时候王晓淳心情很好地拧开他倒贴给她的一瓶阿萨姆，顾雨泽则拎着够数的维他走在她后头。
王晓淳拧开了也不着急喝，抓着瓶口边走边小幅度地晃起瓶身来。
“雨泽啊......”
“什么？”
“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下啊，就是，那个，你喜欢的那个人？”王晓淳说完快速地甩了甩头，头发在空中滑出凌乱的弧线，“还是算了吧，我受不起打击了。”
顾雨泽脚步一滞，脑海里起了个飘忽不定，连他自己都感到大胆诧异的念头。
“......他比我高。”
王晓淳没料想他会回答，惊喜地停住了脚步，洗耳恭听。
“是岑泧城。”
顾雨泽现在的心情就像过山车在最高点的那个停滞，不知道它要停留多久，何时发动，叫人焦急万分又心惊胆战地等待着最终那刹那的解脱。
王晓淳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控，顾雨泽的答案明显给了她极大的震惊，但很快她就镇定下来，怕顾雨泽误会般急急开口：“抱歉。”
顾雨泽在极度的不安焦虑过后得到这样的回复，内心很奇异地平静了下来。他赌对了。
“我真的，很意外，”王晓淳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余下一个想法反复地在她脑海里震荡：彤彤和小婷搞到真的了......
见顾雨泽脸上仍有些微的不安忐忑，王晓淳清楚他在顾虑什么，马上安抚道：“我对同性恋爱没偏见的。话说回来，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顾雨泽不作思考地回答：“三年级吧。”
“初中？”
“......小学。”
“我的天，都这么久了。”
柳萌短跑一天，王晓淳长跑三年，顾雨泽却是参加了无限期的马拉松，“第八年”的指示牌已经近在咫尺，却依旧看不到胜利的终点线。顾雨泽不是最长情的人，但他的长情任谁看了都会钦佩和不忍。
“你没有想着去表白？”
“没有。”
“一点点的念头都没有？”
“没有，我不想去打扰他的生活，你知道的，同性之间......如果被别人知道些什么，肯定会影响到泧城。现在他在我们班，坐在我的后座，能这样接触到他我已经很满足了，没有胆量也没有必要去打破这样的平和。”
顾雨泽迈开了步继续朝前走，缓缓越过王晓淳，不远处就是那丛小小的篝火，他一眼就能辨认出最与众不同的那个人。
“你只是在自我欺骗，你明明不想保持现状，”王晓淳的语速不知不觉快了起来，“我、我应该能理解你的，暗恋一个人的心情应该都是相通的，会因为对方冲你笑而心跳加快，会因为有人离对方很近而吃醋，恨不得对方能跟自己在一起，竭尽所能地把自己的爱都给他。我不相信你已经满足于这样的朋友关系，如果想要更进一步的话，为什么不鼓起勇气去尝试和争取！”
顾雨泽站住了，他背对着王晓淳，两道眉蹙出焦躁的形状。
是啊，与岑泧城的相处带给他巨大的快乐，以前他不敢奢求的如今全都得到了满足，他甚至开始渴求更进一步的交流，这种冲动自与岑泧城同班以前还没有如此强烈过，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自己对岑泧城的渴望和执念。但尚存的理智像一条锁链般压住他，反反复复地警告他不行，不行。
“我其实很怕。这条路非常难走，我甚至不能保证自己有信心可以牵着他的手走到最后，更重要的是，他是否愿意和我一起？晓淳，顾虑太多，人是会变的懦弱胆小的，这架独木桥我不敢走，也走不上去。与其给他带去烦恼，我希望他能少点闹心事。”
“顾雨泽，你真是无可救药！”王晓淳顾忌着不远的同伴们，极力压低的声音回荡在顾雨泽耳畔，一下一下地打在他心里。
“我说过了，喜欢别人、被人喜欢都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你这样单方面地做着假设，对泧城他很不公平吧。岑泧城你还不了解吗，难道他会因为你表了白就跟柳萌一样满世界说你坏话吗！你可不可以勇敢一点，自私一点，任性这一回把温柔全都用在自己身上，不要顾虑他的心情，好好地给自己一个绝不会后悔的交代？你都还没试着走上这座独木桥，怎么知道走不过去，怎么知道下面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就算没有我，老孙胖子也一定会在左右护着你，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顾雨泽震惊地回过身，他还是第一次被王晓淳这么直面地说教，登时愣在了原地，手里的两个大袋子在风中掀起一阵窸窸窣窣的杂响。
沉默持续了许久，顾雨泽消化完了方才的对话，一种难言的触动在心里生根发芽。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未觉得如此放松过。
顾雨泽温声道：“老孙和胖子还不知道这件事。”
牛头不对马嘴，王晓淳走到他面前嗔怪：“我前面说了那么多，你究竟听进去几成？”
顾雨泽缩了缩脖子：“全都听到了。”
“那老孙和胖子是什么回事？”按理说孙文伟和潘家程是顾雨泽最亲近的人，怎么着也轮不到跳过他们让她先知道吧？
“我担心他们接受不了，所以就没告诉他们......我、我在反省了，你不要瞪我！”
王晓淳收起一身的愤然，再开口时已和平时别无二致，“找个时间跟他们说清楚吧，他们肯定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顾雨泽点点头，认真地看着女孩清澈的眼眸，“我会回去好好想想的，谢谢你，晓淳。”
王晓淳摆了摆手，笑容里有顾雨泽看不清的遗憾：“不用跟我客气。”
一道银河流泻下来，恰好撞进明明灭灭的火丛里，在星星的照耀下，火星如同一只只疾飞的萤火虫，弯弯绕绕地盘旋，带着顾雨泽久积的茫然彷徨一度落入尘土中。
“对了，要是准备表白的过程中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哦！”
“这、这八字没一撇的事！”顾雨泽瞬间红了脸。
“我建议表白前第一步要先让你的脸皮变厚，你说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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