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帐篷房间中，只摆放着零星的一些常用物什，不过虽然略显清贫简陋，但因收拾的规整洁净，看起来倒是让人有种淡淡的清爽舒适感。
房门和窗户上的帐帘都轻轻的垂落着，紧紧的贴在窗户和门上，不愿往屋内放进一丝一毫的光线，小心的守护者里面宝贵的漆黑和寂静。
噗！
整个房间内一片幽静，唯有一盏老旧油灯的灯芯，时不时的发出一声轻微的暴响，好似在振作精神一般，奋力的燃烧着自己，只为了能够给这昏暗的房间尽可能多的提供一丝光明。
徐一航目光深邃的盯着江卫华，感受着怀中因为江卫华的到来，而突然安静下来的妹妹，沉默了片刻后，整个人好似泄了一口气一样，情绪略微低落的点了点头，“我在门外靠着休息会儿，如果有事，你直接喊我就行。”
“好。”
江卫华心里松了一口气，说着又不忘关心的轻声说道：“你顺便再眯一会儿吧，晚点儿我叫你。”
“嗯！”徐一航低低的应了一声，伸手将怀中的妹妹轻轻的推扶到了江卫华手上，又再次神色担忧的看了一眼之后，这才满身疲惫的走了出去。
直到徐一航走出房间之后，被江卫华轻轻搀扶着的徐二航依旧是偏着脸，两只手紧紧的握着，双手交叉牢牢的护在身前，眼神丝毫不敢往江卫华的方向看上哪怕一眼。
整个人轻微的颤抖着，仿佛呼吸都极为困难一般，樱唇微张，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急促紧张的呼吸声在这安静的房间中异常的明显，每一道呼吸声都好像一根尖锐的刺一样，狠狠的扎在江卫华的心上。
助人？
还是作孽？
江卫华内心迷茫，此刻的他真不知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他只知道无论对错，自己终究是做了，终究是在此刻有感到深深的心疼。
轻轻环过徐二航身前的双手，将她拥进怀里，两只手臂缓缓的加着力量，抱得越来越近，好似恨不得将她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好让自己能够亲身的去体会她此时的痛苦一样。
徐二航没有反抗，只是两处眼角悄无声息的，不住地往外流淌着两道满是苦楚的热泪。
“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楚我都知道。”
江卫华把脸轻轻的贴在徐二航的脸上，努力的克制着鼻间的酸涩，“但是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我们要学会去努力变得坚强，因为没有人会愿意给我们时间和机会去痛苦。
我们要必须要吞下自己的眼泪，对那些不值得善待的人抛却善良，努力的活下去，活着将他们杀出祖国。
但首先我们要学会冷静，冷静看事，冷静的对人，冷静的思考，冷静的杀敌！”
“所以，二小姐，所以请你，请你恢复正常好吗？不要让一航姐担心，不要让我担心，也不要让更多关心你的人担心。”
江卫华轻声的在徐二航耳边呢喃着：“也许明天，我就会面临战斗，其实……我心底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未知的东西最能让人恐惧，我不知道下一秒会是什么样子，所以我渴望有人能够和我一起，一起去面对未知，也许人多了，我也就不害怕了。
二小姐，你愿意和我一起么？
一起战斗，一起面对未知的明天，一起努力的在这个乱世活下去，一起将那些该死的鬼子杀回老家去！”
说话间，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失去了对鼻间酸涩的抵抗力，眼角也是如徐二航一般悄然的钻出了两行晶莹，顺着面颊滑落，无声的斜斜地滴落到了徐二航憔悴的俏脸之上。
江卫华活了十八年。
打架斗殴伤痕累累时没留过眼泪，熬夜读书困疲不休时没留过眼泪，训练到趴在地上狂吐不止的时候依旧从未流过眼泪，除了被老爹当成牛揍的时候委屈掉泪之外，他真的从未掉过眼泪。
然而此时，泪出悄然无声，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或许是心疼。
或许是愧疚。
又或许……
……
时光是指缝尖留不住的细沙，转眼就过去了十天。
义勇军靶场的小山包上，密集的灌木丛中，只有点点鸟语虫鸣，显得清净而祥和，举目四盼见不到半个人影。
“江小兄……哦，不，教官，这都趴了两个时辰了，是不是差不多了，俺，俺的浑身都麻了，再趴下去说不定就真把俺给趴废了。”
几只鸟儿驻足的灌木根部的层层落叶之下，突然传出一道瓮声瓮气的说话声，顿时将头上悠闲的几只鸟儿惊得胆战心惊，噗扇着翅膀惊飞四去。
哗啦啦！
声音过后，一道人影从厚密的落叶下翻趴而起，身上干燥的落叶滑落而下，带起一阵清澈的脆响。
江卫华拍了拍还粘在身上的落叶，从鼻尖出了一口闷气，目光不善的扫了一眼脚旁边的另一堆稍稍隆起的落叶，“士兵大牛，再加半个时辰，午餐减量一般。”
“不是啊，教官，为啥俺要加半个时辰嘛，之前您自己说的两个时辰嘛，时间到了俺才开的口，没有违背您的命令啊。”那堆树叶发出点点微不可见的轻颤，大牛郁闷的声音顿时从中传了出来。
“没违背命令？”
“对啊，怀表不是在面前挂着呢么，俺看着时间多走了两分钟才开口的。”
“那你现在是不是在质疑命令？”
“我，我……”大牛委屈的快自闭了。
遇到这么一个牙尖嘴利的教官，得，俺嘴笨，俺闭嘴总成吧！
不闭嘴还能咋地？
这家伙就是个变态。
记得十天前这家伙开完一枪转身就走的样子，队伍里的兄弟们还嘲笑来着，结果等转头看向目标的时候，好家伙，500多米的石头真给他打下来了。
最主要的还是，这家伙不是直接打破布和石头才让石头掉下来的，而是打断了挂石头的那根树枝稍微粗一点的位置，才让石头掉下来的。
虽然那根树枝晃动的幅度比石头的幅度小很多，可是目标也一样小了很多啊，大脚趾那么点儿粗的树枝，500多米的距离想要看到目标都难，结果着变态说干下来，就干下来了。
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如果说原先包括大牛和老猴在内的人，还有些怀疑是不是运气的话，那么这十天下来，他们是彻底服气了。
十天的时间，江卫华每天早上都要照常打三枪，就像是专门通知一天训练开始的响哨一样，那个距离打落石头的场景，他们都快看得麻木了。
瞄准的时间越来越短，打掉的树枝却越来越细。
他娘的。
搞得连队伍里枪法最强的老猴儿都有些自闭了。
他大牛枪法还不如老猴儿呢，不服能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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