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没有说话，穿过人群，径直朝门口走去，他刚迈出大门，背后便传来大笑声，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人破口大骂：“滚回地狱去吧，这儿可没有路可以通往天堂！”
走出门外，天空繁星点点，热闹程度丝毫不让背后的“酒馆”。
他迈动摇摇欲坠的双腿，缓慢朝那座自己待了四十余年的教堂走去，身上虽然分文未剩，可他脸上却挂着其他人很难理解的笑容。
因为只有在这，在这充满欲望的赌场上，他才能找到一丁点自己的作用，半只脚已经迈进墓地的他能做什么呢？大概只有输钱了。
如果市民知道了他们供奉给神明的钱被神父用来挥霍在赌桌上，恐怕会毫不犹豫地送他去见上帝！
可是上帝呢？他老人家大概在五年前无数难民涌入繁蒂城的那一刻，就已经离开了。
又或者，这个传闻中善良仁慈的老人从未存在过呢！
好在赌桌上那群赌鬼并没打算将这个消息扩散出去，因为他们明白，只要这老头还活着，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金币被送到赌桌上来。
不过，上帝真的存在吗？
这个想法对于一个四十年如一日每天宣读《神之书》的神父来说，可以说是与死亡一样恐怖。他在产生这个想法之后，确实想过了结自己生命去见一见上帝的真实面目，可就在他选择死亡的前一天，那个可怜的小鬼出现在自己面前。
“看来上帝暂时还不想见我。”
这是他看到可怜小鬼时的第一个想法，可后来证明，这个想法大错特错，因为这个小鬼头与上帝完全没有一丝关系。
他不信仰上帝也就算了，他竟然还拿着每月的薪水去购买炼金用的仪器！
这种事情在他看来，比战争号角响起，全城经济崩溃以及难民涌入城市更加可怕，任谁也不会相信跪在教堂里的祈祷者的身份，竟然是一个炼金师！
可这一幕偏偏发生在他所管理的教堂里面，不进如此，那个炼金师甚至还真的搞出来了魔法！这算是什么？上帝开的玩笑？
先是终身的信仰破灭，让自己明白过去几十年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再是收留崇拜炼金的逆教徒，来验证自己的这一生就是个错误。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简直比死了还要难受。于是他不再向那个小鬼发放薪水，开始把金币浪费在赌桌上，他认为，哪怕是扔了，也比被小鬼用在炼金上好一万倍！
所以，他不可能赢钱，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赢钱。也正是因为那些金币迟早要流向赌桌，于是他便从没有在意过数目，自然也就不知道每个月底，放在他衣柜布囊里的金币，总会莫名其妙地少上一两个...
这位如残烛一般的老人，孤零零地走在归家的路上，从背影看去，总让人忍不住为他捏一把汗，因为每一阵风吹过，他看上去都像是会倒向地面，再也不可能醒来。
……
那些以上帝之名欺骗来的金币，通过这种方式再次流入到平凡人的手里，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按照后世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经济学家这样概括：“...赌博被禁止谁也说不清是好是坏，我说这句话并没有任何反对伟大的米歇尔先生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从经济角度来看，赌博这种行为更像是一种粗暴的资金流通方式，除了不美观之外，实在难以再找出任何一点瑕疵...”
……
一阵风吹过，格兰打了个冷颤，但这仍然改变不了他认为身边这个年轻人在吹牛的想法。
可以发出蓝色火焰的粉状物？这种东西出现在神话里的魔法书上格兰也许会相信，此时由他嘴里说出来，可是一点可信的理由都找不到。
年轻人可不在意格兰是否相信自己，除非他是银雀王朝的国王，可这小子怎么看也只是一个与自己一样，被人抛弃没人要的可怜人。
“这才是解决战争的唯一方式，如果我的实验成功的话，就算是国王见了我，也要礼让三分！”
年轻人情绪激动，索性不再坐着，一下站起身来，冲着无边的黑暗豪迈说道：“这才是神真正应该做的事情，而我，就是要成为那个神的人！”
格兰实在是忍受不了他吹嘘自己的样子，便想把他拉回现实。可转念一想，谁又能够想到本应该是一名渔夫的自己，此时却正走在前往王座的路上呢？
也就是说，也许他说的并没有错呢？
想到此，他同样站起身，从背后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慢慢说道：“嘿，想要成为真神的你，有没有想好今天晚上要睡在哪里？”
年轻人瞬间泄气，没了刚刚的威风与霸气，懈怠道：“每一个伟大之人在成为传说之前，总要睡上一次地板的...”
格兰忍住不笑出声：“很有道理，虽然我不知道我是否会成为伟大之人，但今天也要与你一起睡一次地板。”
年轻人没觉得奇怪，反正金币已经在自己兜里，就算他睡到天上去，也别想自己再把它掏出来。
既然马上要同睡一张地板了，没有理由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吧，于是格兰随口问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正式介绍一下，我叫格兰。”
年轻人愣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自己的名字，可是自己叫什么呢？由于许久未用，他一时竟有些想不起来了，于是只能说道：“唔...我也不记得我叫什么了...”
格兰脸上瞬间划下几道黑线，难道这就是伟大之人的伟大之处？
爬下屋顶时，一个熟悉的画面突然从年轻人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怕再忘了，于是赶紧说道：“我知道了，我叫米歇尔！”说完，他又小声补充道：“应该是这个吧...”
格兰扶着梯子一边往下爬，一边说道：“好吧，米歇尔先生，很高兴见到你。”这是他从约翰哪里学来的问候语，离开格伦港城后还没怎么用过。
“我...我也很高兴，格兰先生。”
就这样，影响兰彻斯曼大陆日后百年历史的两位伟人，算是正式打了个...嗯，颇为正经的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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