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公墓在海城与临市的交界处，每天的班车都是固定的，所以他们回去的时候基本还是刚刚那些人，那对夫妇看了一眼赫平红肿的眼睛，丈夫从包里掏出了两个煮熟的鸡蛋递给他。
两人都有些疑惑，妻子解释道：“把鸡蛋剥了在眼睛上敷一下会好很多，他每次都给我备着。”
她的声音里还有哭音，她丈夫已经剥好了两个鸡蛋催她赶紧坐下，卢玓也道了谢，然后给赫平剥开了鸡蛋让他闭上眼睛。
到海城后赫平没说回家，出车站后就沿着大街一直往前走着，卢玓在他身边陪着，赫平说道：“我好像还没跟你说过他们俩的事情。”
“嗯，”卢玓虚伪道，“你要不想说的话——”
“那我不说了。”
“……”卢玓试图挽回，“总憋在心里也不好，很容易上火你知道吗？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发泄你知道吗？你要把心里的火气都发出来，这样你的脸才能尽快消肿。”
这人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赫平气结：“是吗？那你让我打一顿发泄一下？”
“没问题！”
卢玓二话不说就抓着赫平的手往自己身上砸，赫平：“……”这人怕不是猫成了精，为了满足好奇心还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收回了手，无奈道：“我跟你说行了吧。”
两人找了家奶茶店在一个角落里坐下了，赫平把他所知道的父母的恩怨告诉了卢玓。很奇怪，这些话他以前从来没跟人说过，包括庄晟，他一直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跟别人说，但他今天突然就很想告诉卢玓。在开口之前，他也以为自己会情绪失控会忍不住痛骂他们，但他都没有，他只是很平静的把这些事说了出来，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
卢玓很认真地听着，但他也只是听着，没有表现出怜悯，亦没有为他愤愤不平。等赫平说完，他问道：“所以你爸他们打算把你妈送进医院。”
“嗯，”赫平说道，“这些年一直尊重她的意思采取保守治疗，但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她发病的时间越来越不固定，也越来越长，这样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卢玓点了点头道：“需要我帮忙吗？”
“嗯？”
卢玓说道：“我看那个白克对你妈妈的敌意还挺重的，他们找的医生也不知道靠不靠谱，要是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帮忙联系医院，我虽然对她不怎么待见吧，但好歹是你妈妈，我肯定不会亏待她。”
赫平问道：“为什么是我妈妈你就不会亏待？”
“因为——”
卢玓说到这儿赫平又猝然打断道：“不用了，那个医生也是我妈的朋友，不会害她的，这个可以放心。”
卢玓“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你爸他们昨天说要你去首城是什么意思？”
“他生病了，要我捐骨髓。”赫平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说道，“我拒绝了。”
“这样啊。”
卢玓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赫平以为他没听见自己说的什么，于是他又说了一遍：“我说他要我捐骨髓被我拒绝了。”
卢玓奇怪地看他：“我听到了啊，我又不聋。 ”
赫平问道：“你不觉得我很不孝吗？他毕竟是我的父亲，而且捐骨髓也不是捐心脏，又不会死人，但我还是拒绝了，我这样不是很不孝吗？”
“你这样还不孝啊？”卢玓挺惊讶，“要换了我，得放鞭炮庆祝三天三夜呢！”
赫平：“……”
“而且，”卢玓严肃道，“谁跟你捐骨髓是小事的？是，它当时是死不了，但对身体影响有多大你能不能稍微百度一下？就你这不是感冒就是低血糖要么就上火的身子，到时候稍微养不好是要落一辈子病根的，你别把什么事情都想得那么轻松。”
赫平搅拌着杯子里的奶茶，说道：“可是我至少应该——”
“没有可是，”卢玓伸手捏住了他下巴让他抬起头看自己，认真道，“赫哥，我们每个人的出身和父母没办法选择，他们生我们养我们也要报答，但人生是我们自己的，我们来到这世上是因为他们，但不是为了他们，我们有自己的人生。”
赫平眨了眨眼，卢玓说道：“更何况，我觉得你那爹别说捐骨髓了，连个眼神都不值得给他。”
赫平说道：“当着我的面说我爸的坏话是不是不太好？”
卢玓无所畏惧：“反正你跟我比较亲。”
赫平：“……”
他一把拍掉卢玓的手，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卢玓又问道：“需要我报警吗？”
“嗯？”
“他们昨天的行为违法了吧？那是你妈的房子，就算他和你妈还是夫妻关系，但也没权利在你妈不在家的时候请中介到家里来估房价啊，这是侵权吧？不行，我得问问。”
卢玓边说边拿起手机要打电话，估计是要打给他那个起诉他爸还胜诉了的律师。赫平伸手把他的手机按锁屏了，问他：“卢玓，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吗？”
卢玓不解：“什么样？”
“像老妈子一样唠唠叨叨。”
卢玓：“……”他警告的瞪了赫平一眼，说道，“第二次了啊，事不过三，你要再说我是老妈子我可就——”
赫平挺好奇：“就怎么样？”
卢玓恶狠狠地放狠话：“我就小拳拳捶你胸口！”
赫平：“……”
哎哟，可吓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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