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黑衣混混借着电灯微白的光线，发现握在手中的水果刀，闪闪发亮的前端浸满了鲜血，映红了他的瞳孔。
他心下大骇，握着刀柄的右手拼命抖动，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再也拿不住手里的刀。
刀落在地上，声音清脆。他瞪大双眼，茫然地看看同伴，又看看自己的双手，颤抖着把手指插入发间，急促地尖叫：“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他向前冲了一几步，背靠在对面墙上，惶恐不安地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方译和歇斯底里的钟斐，终是无法接受自己捅人的事实，一路跌跌撞撞地从小巷逃出来。
另一个也当场吓傻了，他以为同伴只是掏出刀子吓唬方译，没想到他一个冲动真的把人伤了。
他咽咽口水，回头一看，同伴已经跑到了巷口。他看着一动不动的方译，心底的凉意从脊柱一路攀援。
他的脸皱成一团，立马跟上了同伴的脚步。
钟斐泪流满面，在方译的肩头摸到了一把温热的鲜血。理智回神，右手哆哆嗦嗦地在方译的口袋里摩挲手机：“手机呢？手机呢？我们报警，我们叫救护车。”
“方译，你别死，你别死……”
“别死……”
方译垂在地上的手指微动，挣扎着抬起眼皮看向钟斐，干裂的嘴唇微启，虚弱地说道。
“我已经报过警了……看到他们两个人，怕我自己打不过哎……用紧急报警方式联系了一下警察……可是还是觉得自己要进来看看……”
“不然总归不放心……”
他的眼睛晶莹澄澈，映着灯光，流溢出无边的温柔和眷恋。
方译的右脸颧骨处擦伤两处，下巴尖上也沾上了一块灰尘印子。整张脸苍白无比，看起来毫无生气，连呼吸也变得异常轻微，仿佛他的生命像手中的沙粒一样在慢慢流逝。
“救护车……救护车……”钟斐强忍自己的激动，拨打了急救电话，飞快地描述了一下自己和方译的情况，“……拜托，你们一定要尽快……他的情况真的很糟糕……拜托……”
方译窝在她的怀抱里，从她怀里看着她泪眼婆娑，上气不接下气仍强装镇定地打电话。
从他这个位置能看到钟斐脸上蹭上一块乌黑的印记，刚才那人打她一定下了狠手，她的唇角都裂开了。
方译不禁伸出右手想摸摸她的脸，伸出手才发现自己的指尖不知何时沾上了血迹，他不好意思用血迹玷污钟斐的脸颊，转用手背轻轻蹭蹭钟斐的脸。
钟斐挂了电话，低下脑袋看到方译依依不舍的眼神，赶忙伸出手抓着他的右手，呜咽着蹭在自己脸上：“你不要有事……求你……”
她心里的愧疚和悔恨像决堤的大河一样冲泄而下，她开始后悔每一件事情。
为什么要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
为什么要答应孔山尽非要今天出门？
……
可是万事没有如果。
方译看着她哭，心里无比高兴又相当悲凉。他挨打的时候远没有现在这般疼，现在他浑身上下火辣辣地痛，像是被放在灼热的烧烤架上烘烤。
稍稍挪挪右臂就如刺骨般疼痛，更不要说挨了一刀的左肩，他稍稍拉动肌肉，鲜血就不断地流下。
自打他有记忆起，吴萍和方钢都没有动手收拾过他。方家对教育孩子奉行的是讲道理。
今天冷不丁挨了一顿打，他现在撕心裂肺地疼，但是看看泪流不断的钟斐，他的一颗心酸酸涩涩，又像泡在一杯蜂蜜水里，甜甜的。
他用手背蹭掉钟斐脸上的泪水，微微皱着眉头，眼中也噙着泪，哑着嗓子说道：“别哭了，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心疼……”
“你别说话了，保留点力气，”钟斐把他的右手轻轻放在他的身侧，把他倚在她腿上的上半身更加搂紧，颤抖地抱紧他的脑袋。
方译嗅到她怀抱里好闻的樱花气味，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微笑，淡淡启唇：“还好我们离婚了。”
“要不然，我出事没了，还舍不得你改嫁……现在可好……”
钟斐的眼泪再一次涌出，她的话断断续续连不成句：“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我好后悔啊……之前对你那么差……”方译头晕目眩，眼冒金星，还是摆了摆头，强撑着说下去。
“要是时间能重来就好了……”
“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想了想，迟疑开口：“宋曼欣她……她曾经在我们婚后找过我……要和我在一起……”
“我拒绝了……她有男朋友还这样不知足……我没有背叛你。”
钟斐听到这里，眼泪止不住地流淌，她俯下身子把自己的脑袋和方译的靠在一起，额头抵着方译的额头：“我知道，我知道。”
许是身上疼痛实在难忍，方译挣扎着要挪动自己，终还是轻嘶了一口气，任凭自己毫无生气地躺在钟斐怀里。
“好后悔没有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时光……”
“房子，车子，我名下的股份都给你……你找我妈妈，她都会给你的……”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你不要死，不要死……”钟斐的眼泪滚落在方译脸上，狠狠地烫了他一下之后，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方译也受到感染，睫毛微动，一滴饱满的水珠顺着眼角流下：“怎么办，我发现自己真的好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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