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人也没让他等太久，素素看到他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风风火火地跑出来，连忙迎上去。
“这个给你。”李承渊手里的东子拿给了素素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
素素拿着木盒，愣愣地听他念着纸条上的内容。那字应是出自少年自己的手，写的十分端正。
素素隐隐约约明白这应该就是对方所说的卖身契，作为一个有职业素养的乞丐，素素也没打算耍赖。
只是新上任的主人，他把笔递给她时，她还是觉得一阵羞赧，声如蚊呐，“我不会写字。”
李承渊一怔，才意识到这么久，他居然都不知道这小跟班的名字，想来自己这老大也做的不够称职。
思及此处，他立马撩起袖子，朗声说道：“你说，我帮你写。”
“我叫素素。”
看着白纸上那仿佛胶着在一起的奇怪墨迹，素素心想这就是自己的名字啊，看起来怎么那么复杂。
然而也就是那么一走神，她就挨了一记暴栗，素素疼得眼泪汪汪的，仰着头看着少年，委委屈屈地说道，“你怎么突然打人啊？”
李承渊低着头看着对方额头留下了一道红痕，和湿漉漉的蓝眼睛，还是有些心虚，随即他又想起那人只顾得看字不理自己时，又觉得有了充分的理由，“你都拿到药了，还不回去吗？”
“不要你管，我自己知道。”素素说完就抱着木盒，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李承渊看着她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样子，也没觉得生气，反而更加期待以后带着小跟班一起玩的画面。
……
当素素一路上狂奔，几乎没怎么间断地跑到破庙时，都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站在门口，把盒子放在地上，弯着腰把双手搭在膝上，气喘吁吁的。
等好不容易顺过了气，她才唤了几声爷爷。
然而里面没有任何回应，素素心想难道爷爷去了街上，还是现在在睡觉。
联想着这样的可能，素素轻手轻脚地往里面走去，刚到拐角，她远远就看到了床上一团被子有一大团隆起。
她笑着跑到床头，一只手轻轻地推着爷爷的肩膀，无意间触及他的脖颈，那微凉僵硬的感觉转瞬而过，却让素素的心里一沉。
她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了，心里的不安愈来愈大，就连抓住被子一角的手都在颤抖，她不敢掀开。
她死死地盯着被子，双手蓦地用力翻起，随着被子落地的声音，她哭了。
她看到了爷爷紧闭的双眼，青紫的脸，苍白的唇。
素素把头凑在他的耳边，试着唤“爷爷”，一次比一次的声音大，而他没有一丁点反应。
爷爷他只是睡着了，可素素却永远都叫不醒他了。
一想到这样的结果，素素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止都止不住，爷爷是大骗子，说好我们俩相依为命的，可是你却离开了。
浓重的悲伤后面是素素的迷茫，她突然想起盒子里的药，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打开盒子。
那黄色的药，被素素尽数切成片，一片又一片地放在他的双唇之间。
素素的眼睛瞪得很大，生害怕错过那人醒过来的任何一刻，这样的模样，又持续了一下午，直到一个陌生人的踏足，才得以画上一个句号。
这时素素已经哭了很久了，眸中晕散着点点泪光，眼睛红肿不堪。
“小姑娘，他已经死了。”
磁性沙哑的声音从上空遥遥传来，像死神的宣告，无情冰冷。
素素抬起头，只看到对方以黑纱覆面，只余一双冷郁的眼露在外面。
若是平时她早就躲到了老乞丐的背后，然而她现在无处可避，甚至还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她反驳道：“我爷爷没死。”
“死人没有心跳，没有温度。”男人蹲下身子，看着女孩泪眼婆娑的眼睛，淡淡地说道，“你是在欺骗自己。”
“我当然知道啊。”
“所以你要一直守着他吗？”男人认真地询问着，眼中只有宛如一泓深潭的平静。
素素摇了摇头，却又说不出自己的打算，老乞丐走了，她又该去哪里？心中没有任何答案，如同无根的浮萍。
“跟我走吧，把你爷爷安葬了吧！”男人也察觉到她的迷茫，向女孩伸出手，柔声说道。
素素没有回答，只是抓着被子的手愈收愈紧，安葬吗？
恍然间她想起老乞丐曾和她提过，他原来是有家的，他的家是临近边界的一座名为青茗的小城，虽然它不像这里那般繁华，却是他一生都牵挂的地方。
在城破以后，他的妻女死在了逃亡的路上，而他也流落到了遥远千丰城。
这一离开就是十多年，如今他竟也想不起来故乡的样子。
若是能回去，该有多好？
只记得老乞丐说起这话时还悄悄抹掉眼角的泪，却不知素素把那一幕记到了现在。
“我想把爷爷带去青茗安葬。”
素素擦干眼泪，冲男人说道。
“青茗，那座城不是沦陷很久了吗？”男人奇怪地问道，“为什么突然要去那里？”
“爷爷的根在那里。”素素解释道，“所以你知道青茗怎么去吗？”
听到女孩的话，男人藏在面纱之下的脸浮起一个堪称狡黠的微笑，“如果你拜我为师，我带你一起去。”
“为什么？”素素不解地看着男人，“我什么都不会，你为什么想要收我为徒？”
“大概是希望我死后你能搭把手把我埋了吧！”男人半真半假地说道，“我没有后代，所以想收个徒弟给我送终。”末了，男人还冲素素眨了眨眼睛。
一开始在素素心中树立起的世外高人形象在刹那之间碎成了渣渣。
素素接收到这样的信号，满脸无措，送，送终，对方那么早就想死后的问题，会不会太早了。
那时候素素才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死亡，也因为这样的原因，她觉得死亡是种很可怕的事情。
然而这个说要当她师傅的人轻描淡写地把这说出来，给她带来的岂止是震撼。
“你不怕死亡吗？”看到男人不像之前那么有距离感时，素素忍不住开口问道。
“傻瓜，每个人都有离开的一天。”男人似是想起什么，轻笑出声，“所以人生苦短，一定要抓住自己喜欢的，才不会后悔。”
素素对此似懂非懂，总觉得眼前这人好像和她隔着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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