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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气,风水,和鬼故事:杀了那张桌子

在大众眼中,赌场算是个偏门行业。那么赌徒就是捞偏门的,靠的是偏运,赢的是偏财。所以在这个行业里,很流行各种运气和风水的说法。

赌场中经常用一个词——“kill”。关桌,我们叫“杀了那张桌子”(Kill the Table)。有时经理走过不用说话,直接比个抹脖子的手势,主管立刻心领神会地招呼荷官收牌杀桌子。把客人赢得底儿掉,叫“杀人”(Kill the Person)。我们也常用中文说,“刚才的客人呢?”“杀跑了。”

赌客里也是一样。比如他们经常抱怨某个荷官“手太硬”或“杀得太狠”,有个说法是,“新手杀人特别狠”,意思是新荷官的的牌运好,就和玩扑克时,常有人说,“不会玩的人总是运气特别好”,一样。

因为很多玩家相信荷官的手气有“软”、“硬”之分,所以他们中也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如果一个荷官“手太软”,,在桌上输出去很多钱,那么赌场会把他/她换下台,换另一个“手硬”的荷官来发牌。佐证是,按理一个荷官应该在每张桌上发一小时牌,但经常是某个荷官在发了三十分钟,甚至十五分钟后,就被换走,所以肯定是赌场从中搞鬼。

这确实是一个误会。荷官的正常排班是每工作一小时,有十五分钟的休息。但这个排班会被很多情况打乱。比如一个荷官7:15休息完后回岗位,但他8点下班,那么就只能发45分钟牌。或者只有两张赌桌,三个荷官轮换,那么每人只需要发半小时牌,就可以休息了。又或者荷官甲刚好不会某种游戏,另一张桌的荷官乙可能才上桌发了15分钟牌,就要被调过去救场……

荷官换桌的原因可能有很多种,但不可能是因为他输多了,所以要把人换走。在贵宾厅包桌的赌客是可以指定荷官的。有些挑剔的大客可以把厅里所有的荷官都轮换一遍。如果赌场真以为荷官的手气能决定输赢,就该在楼上放满硬点子,好等着宰肥羊才是。但另一方面,那些客人的心理也可以理解。换成是我,正赢得顺风顺水的时候,肯定也希望一切维持原状。

对相信手气的玩家来说,为了赢钱,不但对面的荷官手气要“软”,己方开牌的人手气也要“硬”!百家乐每手牌都可以有几十个人压注,但只能有一个人看牌。所以“谁来看牌”就显得尤其重要。一般情况下,谁钱多谁话事,押注最大的那个负责看牌。但如果当天有个人手气特别旺,大家就可能一致推举他来看牌。要是那人能不负众望地连开几个“天九”、“天八”(natural 9, natural 8),那俨然就是整桌人的财神爷了。遇到他玩牌中途要上趟洗手间,所有人都会叫荷官别发牌,等那人回来了再发,还会有人追过去提醒——“你别洗手啊!千万别洗手!别把运气洗掉了!!”(荷官和主管:…………)

理性上,我当然是相信概率,不相信所谓手气的,但到了实际操作中,常常就不由理性作主。刚进公司不久,我有一次机会在贵宾厅发百家乐,桃花过处寸草不生,一路杀得片甲不留——只除了一张桌。包桌的是个游客,他也不看牌路,也不打注码,一切所谓的“技巧”没有,只是靠感觉押庄闲。

在赌场里,不同面值的筹码有不同颜色,小面值的筹码多了,我们会建议客人换成大面值的,便于携带,也便于荷官计算总数。但那人再小面值的筹码也不换,每次押注都是从$1000的黄筹码到$1的白筹码,六种颜色的筹码叠成半尺高,如果他押的是闲,赢了一赔一,那还算简单。但如果押庄赢了,赌场抽百分之五水钱,我赔付时就得一边数出他压了多少钱,一边算出,比如,一万五千八百七十五的百分之五是多少……

那一小时里我发每手牌都在想,要是这把赢了,一下把那么高一摞五颜六色收进筹码盘,该有多爽……但我没得到这个爽的机会。简单地说就是我连赔了十来把,每赔一次,玩家下一次都能把筹码叠得更高一点。最后一把平手,屉里正好没牌,他把所有的钱换整后走人。只留下我郁闷地想自己的手气是不是在其他桌上都用光了,才会折在这里……

赌场里还有不少人,有玩家也有荷官,很相信风水。比如说,水能聚财。所以门口布置的假山瀑布,厅里装饰的鱼缸水球,按他们的说法,都是赌场为了聚财搞出来的风水。有个香港来的老荷官罗伯特,曾经坐在包房里,一本正经地跟我说,“你知道吗?这房间挂的画,那都是有讲究的。你看这个瀑布,这个河,都是从上到下,从远到近。表示钱都会从客人那里流进我们的筹码盘里。”我看看四周的装饰画,还真是都画着从上往下的瀑布,由远及近的山涧……但什么画上会画个倒挂的瀑布,往外流的溪水的,我还想见识见识呢。

后来,那个老荷官罗伯特退休了。又过了半年,赌场大装修,把所有的挂画都换成了(很难看的)抽象画。但这并不能破除封建迷信,因为场子里立刻流传起了,“公司最近生意不大好。老板花大价钱请了个风水师,指点我们要换装修换风水”,的说法……

手气和风水是赌场迷信的主要组成部份,但并不是全部。我们不但有这两个,我们还有鬼故事!说真的,在听到那些传言之前,我确实没想到在这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无处不监控的地方居然还会有都市传说。

这个都市传说有不止一个版本,但情节大致是一样的。大意是某天凌晨两三点,贵宾厅里的赌桌已经全关了。整个大厅里没一个客人,也没一个赌场员工,只有收银还在“笼子”(cage)里关帐。那收银做到一半,忽然看到某个离职已久的员工(在另一个版本中是失踪很久的客人)过来买筹码。他心里奇怪那人怎么会忽然出现,但还是告诉对方,现在是结账时间,不能再买筹码了。跟着稍微一分神,那人就忽然平地不见了!但以人类的速度,她是怎么都不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离开大厅的。那收银左看右看找不到人,吓得不轻,立刻报告了主管,跟着主管报进办公室,经理去调监控,录像里看到厅里从头到尾都没人进来,也没人出去……

第二个告诉我这故事的同事最后还叮嘱了一句,“这事儿,我也不知道真假,但听说经理们不许我们私下传。所以你就算要告诉别人,也别说是我说的……”说到这儿大概是看我忍得太辛苦,终于先笑出来,说你要笑就笑,就当个八卦听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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