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周宵的头脑有些发热，听到南宇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南宇长得很好看，想必少年时代也是让人眼前一亮，而死去的林进和宋杰也长得不错，甚至网上流传的那张十年前的照片，倒在血泊中紧闭双眼的少年也能辨生前那姣好的面容。
变态同性色魔，专门对长得好看的年轻男性下手——整个城市都传得沸沸扬扬。一想到宋杰死前受过非人的虐待，死后又可以说是死无全尸，周宵就算对这个人有些非议，心里也仍然堵得慌，他将红酒瓶攥得紧紧的，郁结难疏般地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卫呈远过去跟凌晓峰的关系比较亲近，见于书年的次数比南宇多，大概是因为自己长得并不是于书年的菜，所以他倒没见过于书年露出过南宇所说的那种眼神。他只是觉得那个人总是笑得阴恻恻的，多看几眼都讨厌。他也很清楚南宇这个人，嘴上说着对过去不在乎，其实心里比谁都在意。
“知道他心怀鬼胎你还犯贱要拍他投资的这个什么鬼电影，”卫呈远皱着眉头，“你是穷疯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会答应？”
“我不知道个屁，你像问我意见的态度吗？”
南宇把手中的烤串一放，毫不退让地跟卫呈远对视着，这还是他在重遇后首次收起嘻嘻哈哈的保护色，露出了那种卫呈远所熟悉的倔强本性。卫呈远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是将院长南远当做自己的父亲看待的，南宇比他小几岁，理应是受他照顾的弟弟。可是这个弟弟从小就特别叛逆，没少闯祸，让卫呈远每次见到对方都想把他吊起来打一顿。
“之前我怀疑于书年的时候，你还一直瞎逼逼劝我放下，”卫呈远心里鬼火冒，嗓音却出奇地低了下来，“你又何必来插一脚呢？况且我只是怀疑，我根本没有实质性证据。”
“我有，”南宇面色缓和，又笑了起来，眼里的神色却有些冷，“我找人调查过他，他有几个小情人，还玩过未成年，男女都有，都是精致好看的无辜羔羊面相，很符合凶手选人的标准。”
卫呈远看了一眼周宵，发现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叹了一口气又看向南宇：“你认为这些事情我没考虑过吗？我从去年听说凌式集团要重启伊甸园项目就回国，然后窝在这里一直等待机会，我就是想看看，这个延续了十年的噩梦究竟会是个怎样的结局。”
“我也想看看于书年究竟想搞什么鬼，”南宇抬起头，夏夜的晴空上还能看见几颗星星，“我不像你，既然警察说当年那场火灾是意外，我就相信它是意外。其实那些失踪的小孩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很少待在孤儿院，我不喜欢我爸为了别人一辈子都要守在那个破地方，说什么要奉献自己，呵，所以我那会儿做梦都想离开……”
南宇的话音有那么一瞬间低了下去，仿佛不想再说，但很快他的唇角又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我现在还会做梦，梦见我和我爸没日没夜的吵架，十年前的七夕夜，我负气从孤儿院跑出来，在很多人看来或许是很幸运躲过一劫，可是……我有时候真的很后悔。”
悔意，是一种最折磨人的执念。其实，卫呈远也一样，那些惨遭毒手的人不是他跟南宇的至亲至爱，真正令他们放不下的是南远。
老院长一辈子的年华都奉献给了孤儿院，孩子们频频失踪时南远急得差点病倒，那张苍老而又无能为力的面容至今还时常出现在卫呈远的梦里，他衰老的身躯立在教堂下，口中一遍又一遍地问着为什么。“为什么”，这一个无解之题延续了十年，执念让卫呈远变得阴沉乖戾，无法与这个世界握手言和，而南宇则是习惯用一副虚假的皮囊掩饰脆弱与悲伤。
最亲的人意外离世，自己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却是“我不想跟你一样没用”，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自己也一起烧死算了。
然而或许是他戴着这副伪装的皮囊太久了，久到麻木，久到害怕自己一脱下来就会彻底崩溃，所以他眼中的哀伤只是微不可见地闪过，随即又笑道：“卫呈远，有时候我真希望你的PTSD能康复，能想起当晚的火灾细节，好的坏的都说给我听。”
南宇很少直呼他的名字，这让卫呈远微微一顿。好的，怎么可能有好的？最好的结果就是卫呈远没有亲眼看见南远被烧死的惨状，可是人就是这样，明明知道结果已经不可逆转，明明知道那些细节只会徒增悲伤，明明知道只有放下才是最好的出路。
其实，卫呈远又何尝不是呢？他名字中的一个远字，就是他无法放下过去的最好证明。他看了看南宇，眸光又一偏，仿佛看向了遥远的过去：“我想我永远都记不起来了……”
我希望是这样，他在心中默默说道，然后再次看向对方的眼神凌厉起来：“你要拍就拍吧，我不会再阻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就是必须算上我，我不管你动用任何关系，助理也好场务也好甚至是扫地工作都无所谓，你都必须把我弄进剧组，否则我打断你的腿，你拍个屁。”
南宇微微怔了一下，眼底浮现出些许感动，末了露出大概是今晚第一次真心的微笑：“好，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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