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徒走下楼，看到那位婶子还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虽然大家都是学徒，但是也要掌柜的赏识才能真正得到重用，不被看中的，往往做了好些年都出不了头。
成衣铺子里的几个学徒，明面上和和气气，实际上私底下也在互相较劲，就好比之前跟方婶子说话的那位，因为口才十分好，他能够说动客人买东西，能给铺子带来利益，那当然就受掌柜的看中。
而他，则因为嘴巴笨，又没什么天赋，默默无闻。
今日若是他把这婶子的货收下，一定能为铺子迎来更多的顾客，倒是也能多被掌柜的看到。
学徒走过去，先跟方婶子道了歉，“咱们掌柜的还在忙，没工夫下来，让我先处理这边，您看我们铺子里规矩是这样的，十根络子一文钱，不论花样，手帕这些另算，您用的是最次等的线，这帕子只能换三文钱，其实您这个功底是十分不错的，如果您愿意，以后还可以把货送到我们这里来，没钱买好线也没关系，我们铺子里的老客户，可以预支丝线，但是如果这样，货就只能送咱们这一家，毕竟您也做不出来拿着我们的材料往别家卖的事您说是不是？”
方婶子当然是点头，“那是自然，这是自然。”
学徒一边说着，一边把她篮子里的帕子看了看，图案其实就是最简单的蝶恋花，线也就是最劣等的绣线，但针脚细腻齐平，色彩搭配十分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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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案上是长在淡绿色的枝上的一大片红色的芍药，明明十分鲜艳，上面却徘徊着一只墨色的蝴蝶，明丽的花朵映衬着暗淡的背景，构思不可谓不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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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才刚学了不到半年，但也能看得出这绣件的主人绣艺一定十分精湛。
学徒刚跟方婶子说完价钱，她这二十七条络子，他直接给算了三十条的价，其实在他心里这还是占了人家婶子便宜，同样的线绳，花样子不同卖的价格也不一样，就好比他们店里普通的同心结卖两文钱，方婶子哪来的蝴蝶结子能卖四文钱，他嘴上说着给她添个整，实际上还是铺子占了便宜。
然而方婶子不懂这些，只觉得学徒心不黑，听了这话十分感激。
学徒正要给她照着店里的价收了那方帕子，掌柜的陪着柳小姐从阁楼上下来了。
柳小姐逛了一天，就没瞧见一件心水的东西，不可谓不烦躁，正是这个时候，随意扫了一眼，恰好就见到那个学徒手从一名农妇的篮子里拿出来一条蓝色的帕子，柳小姐眼前一亮。
掌柜的善于察言观色，见到柳小姐顿了下来，立马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说实话，学徒手里的帕子他一眼能看出来不是什么高档货儿，但柳小姐感兴趣，他就马上叫了学徒一声，“小杨，你收的什么东西？拿来给柳小姐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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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小杨的学徒立马拿着手里那方帕子走过去，恭敬地递呈柳小姐，一边解释道，“是来送货的婶子，今天送来的是新鲜的花样，针脚很细腻的……她那还有蝴蝶结子，虽然绳线不是顶好的，但花样绝对比之前的要好些……”
柳小姐却半点没听进去他的话，她只要帕子好看就行了，那方手帕的确很得她心意，她几乎是立马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不过摸着手下的布料，她又呜呜呜皱起了眉，“就没有更好的？这个线也太糙了……”
询问的视线落在方婶子身上，方婶子一辈子都待在清水村，来镇上的次数都少的可怜，哪见过这种绫罗满身浑身散发着金主哦不，浑身散发着贵气的人儿。
方婶子内心忐忑，抓着篮子的手指攥得更紧了，面上有些窘迫的答道，“这帕子是我侄女儿绣的，咱们家只能买得起这样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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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小姐面上并未露出鄙夷之色，反而是眼前一亮，道，“如果我出钱，你侄女愿意……”
她的话并未说完，精于算计掌柜的已经横栏在她面前，正正好挡住柳小姐的视线，他快速给学徒使了个眼色，让他拉住方婶子，转而对柳小姐笑道，“是这样的，这婶子的女儿也是咱们店里的专用绣娘，只给咱们店里进货的，这次还只是先试试她的水平，因此没有那上好的线给她用，也是怕糟蹋了好东西，如今她已经跟咱们铺子签了文书按手印了，之后我们会免费给她提供最好的绣线，柳小姐如果想要她的货，可以先预定……我保证第一个给您做好送过去……之后还会有更多的花样，您看这个结子，比那些个同心结不是好看得多？虽然绳线差了些，但现如今真正懂得欣赏的，难道真是看绳线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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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方婶子已经被学徒带到一旁等候，学徒只说掌柜的有话跟贵人商量，让她再等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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