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流年不利，今儿个这倒霉劲给催的......”老四头子擦了一把汗，躲在小树林后头，神色依然绷紧着。“老天保佑，可千万别让那祖宗爷找到这来......”
“别让我找到哪儿呀？”身后响起的少年稚音，却让老四头子肝胆俱裂。
“哎呦喂，我的爷啊！”老四头子倒是想后退跑来着，可惜今日时运不济，起身的时候又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跤，愣生生的摔了个仰面朝天。红鬃马看到这景，马蹄子就止不住的想要撅起来了，嘴巴里头嘶嘶叫鸣，整一个欢快的不行。
“看吧，我就说要给你出口恶气的。”那绿衣少年在马耳根子旁说话，眼睛可还盯着地上的老头。“乖马驹，先一边待一待，小爷我还得找他讨一通说法呢。”甩镫离鞍下马，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若不是地上老头的反应太夸张，寻常姑娘家见着了少不得一番称赞，好一位意气风发的小公子。
“你你你，你想干嘛？！”老四头子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缩身便往后退去。
“没想干嘛，只是来找你老人家讨回点东西，顺带......揍你一顿。”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弯弯，嘴角含笑，怎么都联想不到，他真会弃君子之名去动手打人。
“哎呦！”老四头子捂着自己的眼睛，连连后退。“你你你，你还真打？！就不怕我再告一次信，让家主来主持公道吗？”
“呵，行啊你，老四头子，还学会恶人先告状了。你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这事，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什么屎盆子？没凭没证的，你可别乱说话！”
“哦？是吗？”他故意把尾音拉长，少年的顽劣心性此刻尽显无疑。“可我听那附近的小鬼头可是说你殴打了门生，还夺了人家的信物，前些天你还告状到我哥那里去了，说是我做的，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啊？”他眼睛始终注意着老头子脸上的神色变化，此刻看到他脸上神色惴惴不安，如同打焉了的茄子一般紫青，他脸上的表情就像开了花似的，眼笑眉飞。
“我只不过是想拿回点货物的损失费......”
“嗯？”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哦，这次算是我老头子不懂事，您就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这一回吧。”老四头子见事情败露，也瞒不住了，忙不送的给眼前这位爷赔礼道歉，要知道，赔礼事小，要是这位爷兴致大发起来要带他去鬼市，那他这下半辈子的生意还做不做了。“你也知道，我老四头子天生阴气重，吃家伙饭那都是要从死人头上讨生计的。那日刚从那头回来，那门生见着我，提起剑就要打，我一慌起来就动手打了他一下，他那剑没拿稳，倒把我装货物的袋子戳穿了一个大洞，里头的可都是些瓷器啊！乒铃乓啷的碎了一地，我这心头火一上来，就扯了他腰间的玉牌子，想着拿来抵一抵。可我没走到半路，那门生追了上来，我一时急了起来，便踹了他一脚，然后我就跑了。事后我怕他回去和别人说起来要来追究我......”
“所以你就赖到我头上了？”
“我......”
“你是想着，我一闹出点什么事，整个清澜峰都得乱上一番，我哥又格外留意我的一举一动，报到我头上来，我哥少不得叫我去祠堂罚抄罚跪，这样三五天过去，就算追究起来，我哥脾气也下去了，查到你头上也不至于罚的厉害是吧？”
“祖宗爷，您都知道了，我还用得着说啥呀？”
“呸！你想得到挺美！倒是叫我替你接了这个屎盆子，被我哥无故一顿乱削，做了一回替罪羊！”他叉起双臂，挺起胸膛，挽起袖子，好一副要和人打架吵闹的姿态。“你这样污蔑我，你说该怎么办？”
“这，我把这牌子给回您，您看行不？”老四头子在怀里摸索了一会，拿出来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玉牌，那玉牌上面还刻着一朵竹花，太阳光线不经意照射下来，翠色欲滴的，看上去倒真是个宝贝。
“玉牌子我自然是要拿回的，只是你这倒扣我一把的事，该怎么算？”他眼珠子转的飞快，脸上神色愈发的轻佻。
“这......我货物里头还有从鬼市带回来的一些个小玩意，您看我挑两件出来给您老人家玩玩？”
“你那些东西我早玩腻了，要不这样吧，干脆你带我到鬼市走一遭，也让我开开眼，叫我领略下那头的水土人情，怎样？”
乖乖，要真带你去了鬼市，你家那位霈云君还不得把鬼市给翻了？！
“那边也没什么好玩的，再说了，你身上阳气重，还没靠近那门口就得被发现，到时候照样进不得门的。”
“切，没意思。”他随手拔了根狗尾巴草，掐去尾巴，叼在嘴巴里头。家里头那个榆木脑袋，想的东西腐朽得很，都快比得上那些个古稀之年的老头了。整天关着他，不许去这不许去那，早晚得把他给憋疯。“你是不是怕我哥？我们事先串通串通不就得了？你在鬼市走了这么多回了，也不差这一回带个活人进去耍耍。”
“祖宗哦，不是我不想带你进去，是真不能。你可知道，那活人进去鬼市，被发现了赶出来还好，最怕的是被那些个小鬼头发现了，要把你活生给吃了！”
“呵，我还怕他不成？真要把我给吃了，我就吹个口哨，把那些个阴邪之物都招来，捣个天翻地覆，我看还有谁敢？”
老四头子欲哭无泪，这小祖宗今天怕是非缠着他不可了。“我说祖宗啊，你就别为难我这个老头了，我这半边身子都入土了，经不起你这么一闹的。”
“切。”臭老头子，这样小气，活该你一辈子单身。他心里头不快到了极点，可手里头又没啥玩物让他消遣撒气，眼珠子到处乱瞄，转个头便看见了待在一旁的马驹。那红鬃马听他的话待在一边，眼光时刻盯着那老四头子，仿佛这样死盯着他，他就能在地上再摔个滚，最好一滚起不来。见着马脸上的血痕和身上若隐若现的旧疤，他隐约猜得出来这马在老四头子手里头过的什么日子。脸上笑意盛开，脑袋瓜子顿时有了个主意。
“我说老四头子，你这笔账欠的这样大，又不肯从我意思抵账，索性你这红鬃马归我得了。”
“不行不行，那是我拉货物的畜生啊，你要是拿走了，往后拉货我拿什么牵啊！哎哎哎，给我回来，你这小兔崽子！！！”
可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少年上马飞奔，乘风而疾，只给老头子留下了一个绿衣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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