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纷纷扬扬, 无声落下, 仿佛春日里细碎的梨花瓣。
窗外的温度低得惊人, 北风穿堂过, 呼啸着扑面而来。
叶荣诚把窗子关得严严实实, 回头看着儿子。
因为儿子太优秀不用家长烦神, 所以叶荣诚平日里对叶潇扬的关注确实有点儿少。
叶潇扬刚十六七岁, 这会儿个头已经比他还要高出一截了。
他的面庞早已褪去稚气，取而代之的是勃发的少年英气。
叶潇扬的教育几乎都是他妈妈纪舒在负责。
都说慈母多败儿，可叶潇扬向来挺懂事, 他并没有把纪舒对他的好当作理所当然。
他很自律，别的孩子天天脑袋里都想着玩，他却能安安静静坐下来看书学习。
叶潇扬对自己的未来也有明确规划。
读最好的小学和中学, 以优异成绩考入一中。高中时期通过竞赛拿下TOP2的保送资格, 研究生去美国常春藤名校深造，大概率还要读博。
叶潇扬的人生像尺规一般明晰, 至少从目前来看, 他每一点都踩得很精准。
可偏偏, 他遇到了一个美丽的意外, 就是罗漪。
在这个小女孩面前, 他好像会失控。
家长很难操控聪明优秀的孩子, 因为他们太有主见。
叶荣诚以手指轻揉太阳穴，他有点儿头痛。
“你知道错了？”叶荣诚道。
“什么错？”叶潇扬问，可语气里却根本没有承认错误的意思。
叶潇扬站得笔挺, 鹰隼般犀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叶荣诚。
从这眼神里, 叶荣诚看到的是不服和桀骜。
儿子想挑战老子的权威？
叶荣诚太阳穴一跳，不知怎么，大脑不受控制一般，扬手扇了叶潇扬一巴掌。
叶荣诚很多年没揍过叶潇扬了，上次揍他，好像还是他四五岁时在家里调皮捣蛋用手指去碰插座。
那次叶潇扬被叶荣诚抓过来放在腿上用皮带抽了好久，可就是倔强得不掉眼泪。
“啪”地一声，脸上留下五个指印，登时火辣辣的疼。
叶潇扬被叶荣诚这一巴掌扇得有点懵。
他站着没动，也没闪躲，更没有用手去碰那里，就这么直面来自叶荣诚的怒火。
“你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叶潇扬本以为叶荣诚是在生气他跟罗漪睡一块的事，可这句斥责却来得莫名其妙。
“我没阻止你谈恋爱，那是因为我觉得你大了，也懂事了。”叶荣诚手掌红了一片，他颤抖着手，一字一句说道：“可你看看你干的叫什么事？”
“人家小姑娘才多大？这事传出去，你一个男孩子无所谓，她呢？你让她以后见不见人了？”叶荣诚训斥道。
叶潇扬的瞳孔蓦地一缩，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一点。
罗漪脸皮子多薄，他又不是不知道。
昨晚他不知是被灌了什么迷魂药，满脑子都是想抱着她睡觉，为了这个，他还故意给她编了个鬼故事。
直到这一刻，叶潇扬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自私。
早恋本来就不对，能得到家长的默许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
罗漪爸爸忍痛割爱同意罗漪跟他谈恋爱，还不是出于对女儿的爱和对他的信任吗？
可他做了什么？
乘人之危，把罗漪哄上了床。
他以为他可以做得滴水不漏，他却高估了自己。
就拿叶荣诚突然到汐川园这件事来说，叶潇扬怎么都没想到。
虽然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但难免有瓜李之嫌。
叶潇扬倒是不要紧，罗漪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要因为这事毁了名声，那对她的伤害就是核弹级别的了。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蜚语的杀伤力太大。
叶潇扬知道，不管到底会不会流言蜚语，在他把罗漪哄上床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把她置于危险的境地了。
他高昂的脑袋垂了下来，手指却在身边攥成拳。
他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却做了这样可能伤害到她的事，是他不对。
“爸，我——”叶潇扬刚要说话，主卧的门被人推开了。
在叶荣诚和叶潇扬的注视下，罗漪慢腾腾地挪了进来。她把睡衣脱了，换成了来时穿的羽绒服。
两只脚终于踏入主卧，罗漪小心翼翼把门掩上。
她眼角通红，眸子里波光荡漾。
罗漪跟叶潇扬对视一眼，这才嗫嚅道：“叔叔……你别打他，好不好？”
她吸了吸鼻翼，克制着眼眶里滚动的泪珠，说道：“是我不好，昨天晚上是我让他陪我睡的。”
“我们什么都没做，真的。”她抬起眼，央求叶荣诚，“别骂他了……”
说完这句话，她睫毛一眨，两滴眼泪像珍珠似的掉了下来，砸在地板上，如同碎晶飞溅。
罗漪在隔壁，并不知道叶荣诚跟叶潇扬说了什么。
她只听见了“啪”的一声，那是在打耳光，还有叶荣诚骂骂咧咧的声音。
罗漪很害怕，罗恒洲从来没有打过她，每次光是训斥她两句，她都能哭上小半天。
这下叶荣诚打了叶潇扬一巴掌，叶潇扬该有多难受啊。
不光是他难受，她的心疼得都快揪起来了。
“罗漪……”叶潇扬轻声叫她的名字，示意她别说话。
今天这一巴掌，他受得不冤。
他甚至还想再狠狠扇自己两耳光，让自己清醒清醒。
“叔叔……”罗漪又叫了一声。
她软糯的声音带着点儿颤抖的哭腔，像幼鸟在发出哀啼。
叶荣诚见罗漪哭成这样，心肠顿时也软了三分。
有人能面对流泪的小女孩还冷心冷肺不为所动吗？没有的。
男女老少，全部通杀。
“罗漪，你别哭啊。”叶荣诚说道，“我在帮你教训这个混蛋。”
罗漪拼命摇头：“不要，不要说他。”
她的手指可怜兮兮地绞在一块，小声说道：“你一说他，我就难受。”
要不要这样……
叶潇扬觉得，他一整颗心都被她完完整整地俘获，这辈子也逃不开了。
叶荣诚想再抽根烟冷静冷静，可终究因为有罗漪在场而放弃了。
他指着叶潇扬，厉声道：“你给我写一份五千字检讨，今晚就交给我。”
除了这个，他也想不出别的招来惩罚叶潇扬了。
毕竟，又不能让他俩分手。
不管做没做过，只要上了床，那叶荣诚也只能当做过来处理了。
他儿子得对人家小姑娘负责。
叶荣诚气得摔门而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罗漪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连忙扑到叶潇扬怀里，抬起晶亮的眼睛，问道：“你爸打疼你了吗？”
叶潇扬闭了闭眼，把她搂紧。
他说道：“不疼。”
罗漪却道：“骗人，你脸上还有巴掌印呢。”
语气委屈得像是她挨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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