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内忽明忽暗，此刻的祁殊安静地靠在石壁上，没了生气。
滚烫的泪从祁玙的眼眶中不停地掉落，心像是被拧在一起，就快提不上气来。
因为胸口失血过多，祁玙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但他却依旧爬着，朝着那唯一一点光亮。
地上的小石子像是揉进了伤口，磨着他的血肉，让他清醒了些许。
待到祁殊身边，祁玙撑着身子坐起来，颤抖着手试探她的鼻息。
死了……
真的死了……
不能死……不能死……
你再骗我瞒我十几年也好，再不理我也好，再耍无赖叫我一声天下无双好好二公子也好，只求你醒一醒，求你……
我还想和你回北凛城外的小屋，看你为我着一袭青衣，在雪中对弈，或者我为你□□吃的饭菜……
无数的话语从祁玙的脑子里涌出来，却终只是唤了一句，“祁殊。”
“祁殊。”
“祁殊。”
“祁殊……”祁玙看着她，模仿着她往日的神态，歪过头看着她笑着，泪水从眼角划过，湿润了鬓角。
玉城那夜春雨，祁殊唤一声，他便应一声。
今日，他唤一声，祁殊却不再答了。
滂沱大雨浇灌着，打在脸上生疼，良尤先醒了过来，不远处的子恒伤更重一些，他倒在坑洼处却像泡在血水里一般。
良尤的腿上多处刀伤，伤到了经脉，已无力行走了。
他只能撑着上半身，用胳膊肘挪到了洞穴口，远远瞧见祁玙同祁殊挨着，靠在石壁上。
“二公子……殊公……？”
细微的声音在此刻却听得清楚，但洞穴内的二人并没有回应。
良尤的双眸猛然红了，将头埋得更低。
这一低，便再没了力气抬起来。
明明是晌午时分，却像入了深夜。
昏暗的天空下，暴雨狂风肆虐，世间的每一个人瞧着都不禁心惊肉跳一番。
此时沿途寻人的止疏忽然脚下一顿。
之前为了入凡间，特意让司启寻了章桔这具阳寿将尽的身体，所以在她落水时才那么脆弱，导致神识受损。
现下章桔的原身已再承受不住，止疏寻了一处树下给她避雨，脱离凡人肉身。
止疏朝她微弯下身子，然后脚尖一点，身形如云雾迅速消散。
止疏现身的那一刻，忽然一道光影划破了头顶的天空，劈成两半。
顷刻间，她踏遍了方圆百里的疆土。
雨声未歇，止疏抬头望了一眼高空，眼底柔软，还带着笑意，“你布雨可真能挑时候。”
又寻了二刻，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潮湿气涌进鼻腔。
止疏立刻停住了脚步，轻轻跃过几座青山，落在那片尸山前。
这里用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来说毫不夸张。
她一眼就看到了洞穴内的二人，心里一紧，随后伸出手，五指稍曲，祁殊和祁玙的身子便缓缓到了止疏跟前。
二指探出，放到脖颈处诊着脉搏。
止疏深深看了一眼祁殊，胸前稍有起伏，然后左手伸出一指轻轻划过右掌，掌心赫然出现了一道豁口。
她点了一滴掌心血抹在祁玙唇瓣上，然后独自将祁殊带至稍显空旷干净处。
将祁殊扶好，薄衫褪至后腰，再破开额间一道口，取额间血在其背上描绘阵图。
额间血流得快，划过鼻翼两侧，一些渗进了嘴角，一些滴落在地。
血沾染的那一方土地瞬间万物破土而出，青草更为茂盛。
另六人眼下刚从北国那边寻至阳城。
“等等！”居亦唤住了抬脚要走的五人，随后稍一皱眉，道：“百里外有生灵感受到了神力波动。”
止落盯着他道：“具体。”
居亦环视众人，意识到事情正在恶化，道：“跟着我！”
不过一声叹息的时间，止疏便看到了缓缓显露身形的几人。
可是才看到残影一眼，没等她再看清楚，她的身子被一阵蛮力狠狠拉过去，止疏踉跄着站稳后，抬头看见了抓着自己手腕的止落一脸愤怒。
“你在干嘛！疯了是吗？！”止落吼道。
四百年来，止落从来都是把这个姐姐当珍宝护着，连对她大声一点说话都未有过。
“你杀了谁？”司启问道。
“胡烟，也就是从前的胡沁。”止疏答着。
越瞧着止疏额间的血不断流下，止落就越是烦躁，视线一侧，看着不远处那具冰冷的尸体，“你要救她？”
“是。”
“我现在就让她魂飞魄散！”
“不要！”止疏反手死死拽着止落。
“不要？”止落回看着她：“那你想做什么？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止落已掌心蕴力，只要止疏稍稍一松劲，他便真的能让祁殊连魂魄都留不下。
面对着止落的愤怒，止疏没答话。
焦灼的氛围中，还是容先开口道：“想救凡人，只需司启一笔的功夫或者你一滴血，止疏你这是为何？”
止疏看了一眼坐不稳的祁殊已重倒在地，“我当然知道。可是只有留存一丝生息的人才能如此，而祁殊是真的死了，恐怕她的魂魄都已到你的阴鬼司府了。”
“那便让她百年后再转世为人，投个好人家。”容先如此道。
止疏双眸低垂，“这一世便是这一世，她便是她。就算是同一个魂魄，洗去此生凡尘，再次投身世间，也不是她了。”
“姐……”她的这一番话让止落的眼神忽然变得充满恐惧，“我们四百年的姐弟，却抵不过你与她的一眼之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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