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子显然也注意到了安可,他抬起头,从垂下来长长的额发缝隙中盯着安可看了好一阵,喉咙里发出一声欢愉的尖叫,扑向了安可。
安可的手被男子紧紧地攥着,男子一遍遍重复着:“阿离,阿离,我就知道你没死……我就知道!”
安可觉得自己脑子嗡的一声响。
他慢慢地张开嘴,吐出了那个名字:“许琮?”
男子在他叫出自己的名字时,猛地停住了自己的动作,迟疑的打量着安可,慢慢抽回了手:“你不是阿离?你是安可?对,你是安可。”他后退几步,重新退回人群中央,自言自语:“为什么是你?你没有死?”
安可慢慢走到他面前,抬起手,轻轻拨开他满是油污的额发,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出现在安可面前。
英气的眉毛、挺拔的鼻翼、薄薄的嘴唇,曾经在最初的落魄时不忘帅气的站在雨中,对着偶尔路过的兄弟两个拨动手中的乌克丽丽,唱了一只撩拨但也深情的英文歌曲。
安可记得他们兄弟两个那时正从超市出来,怀里各自抱着满满的一大包蔬菜,他哥哥听了一会儿,惦记着家里要做的晚饭,撞他手臂提醒他离开,他却偷偷的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块巧克力递给那弹吉他的青年。
男子接了他的巧克力,撕开包装纸,用洁白的牙齿叼着,含在嘴里,轻轻吞下,动作**又妩媚。
他哥哥脸色一沉,骂了句“无聊”,转身离开。他则不以为然,冲男子挑眉一笑,呛了声“你这么骚包,卖什么唱,不如卖身”,噎得男子哑口无言,才心满意足地追着哥哥离去。男子尴尬地低下头,竟看到脚下多了一把雨伞,而那顶着雨水离去的少年恰恰钻入另一个少年的伞下。
在苏格兰格纹的伞柄上写着一首小小的诗,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末尾刻着一个秀气的名字——“安离”。男人将伞握在掌中,雨珠子顺着伞骨落在乌克丽丽上,叮,咚,心跳和雨声混为一体。
那是一场只属于许琮的砰然心动,奈何错了三个人。
后来他为安离戒了酒精,戒了**。等他终于心满意足地站在聚光灯下,面对着万千目光从容谢幕,几步跑下舞台,一把搂住安离,他们在粉丝的欢呼声中深深地接吻。
明明身边那么喧闹,但安可的世界一片死寂,有个歌友递了根荧光棒给他,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跟着欢呼声茫然挥舞,跟着他们一起重复:“许琮。安离。许琮。安离。”一个念头蓦然钻了出来:要是,没有哥哥就好了。
但很快,他又陷入了深深地自责。
有这个想法的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过去和眼前无限重叠,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一如昨日,一如今朝。
他看着许琮,许琮也看着他,两个人沉默的对视中,许琮忽然痛叫一声,双手捂住脖颈,跪倒在地。在他已臻破烂的衣领处,一根小小的青绿色纸条伸出皮肤,试探般,缓缓展开了第一枚叶片。
人群立刻爆发出一阵惊惧的喧哗。许琮听着那阵喧哗,如同受惊的小鸡一样,肩膀蜷缩着,抖如筛糠。
安可俯**,掰开了他握着脖子的双手,在他干枯的手掌下,是根食指长的藤条,藤条四周星星点点分布着七八枚芦笋般翠绿欲滴的芽尖。安可放开他的手,手腕猛地一用力,他原本就破烂的衣服此刻被撕了一大片下来,那具宽阔的背脊上此刻密密麻麻满是开满叶片的藤绘,几根鲜嫩的藤蔓破肉而出,盘绕在一起,而背脊早已血肉模糊,黏糊糊一团,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了。
那是安可见过的,树化最严重的人。
原本捂着脖子的手此刻捂住了自己的脸,眼泪和鼻涕混成一团顺着指缝往下流:“别看我,求求你们别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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