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阿郁认识了言以来第一次见他发火。
眼前比他矮了半头的人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中满是怒火：“放手！”阿郁被他的气势骇了一惊，竟然就松开了攥着了言手腕的手指。
“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想……哪怕，哪怕有一刻公子能属于我……”阿郁低声说，“就算是死了，我也不亏。”
“你这是……这是……”了言的嘴唇发着抖，他从未想过阿郁居然是这样的人。
“了言，你根本不懂，”阿郁看向他，眼中带着些许羡慕，也带着些许不屑，“你还没喜欢过别人，你不懂什么叫嫉妒。我日日想着公子，他在我眼前走过，我似乎能看到他衣服下的身体；他看书，我觉得他手指握着的不是书册，而是我的手指；就连他吃饭，我都想让他的嘴叼着我的下半身。我嫉妒那个从外面来的异乡人，我嫉妒神主，我连折柳都嫉妒，连他都能和公子肌肤相亲，为什么我不行？我明明喜欢过折柳……”他顿了顿，又说，“所以，他来找我，我是很高兴的。他说神主是坏人，我就听他的。”
了言后退了一步：“安离的炸药都是你给的？”
“是。”阿郁点头。
“所以方才在公子的府邸也是你打晕了我？”
“是。”
“神主中的毒……”
“对！也是我给的！都是我给的！鹤顶红，解不了。”阿郁惨然一笑，“是我昏了头，只想博他开心。”
“那你呢？”
“我什么？”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了言试探着看着他的脸，“你不是要我给你帮忙吗？”
阿郁把地上的佩刀捡起来，重新塞给了言：“帮我把树藤剜下来，我不想让公子看到这个。”
曾经他以为是功绩，如今却觉得是耻辱。
握着刀的手在不停发抖，刀尖抵在皮肤上，划开肌肉，红色的血珠沁了上来，红艳艳的映着背后的树藤。
了言一阵头晕暗花，他调整好呼吸，把刀塞回阿郁怀里：“我下不去手。”
“听话，算我求你。”
“不。这不公平，你只是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他越说越愤慨，“那个叫安离的人凭什么权利笑话你认不出真正的安公子？你根本不知道安公子还有个孪生哥哥！”
他鼻子一阵发酸，眼框里模模糊糊，又不肯在阿郁面前示弱。正好内殿里传来一阵响动。“我去看看神主。”说完，也不管阿郁的反应，转身跑了。
孙长老半萎在床边，而青狻已化为一头白色的狮子，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了言一惊：“神主他……”
“阿青耗干了神力。”安可坐在青狻身边，摸着他白色的背脊，看也不看了言，“安离说的都是真的，他没有一句话是骗你们的。”
了言愣在原地。
指尖下的肉体异常冰冷，若不是还有微微心跳，几乎让人怀疑他是否还有生命。安可抚摸他的背脊，抚摸他的头颅，想把自己身体的热度传输给他。
然而一切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徒劳。
青狻不是普通的人，恢复生命力的方式也不会如此简单。安可心中难过，低声说：“所有的神迹，所有的复生，都是依靠神主的力量，但神主力量的来源，就是化为养料的人面树。
“从一而终，不一定是对的。三心二意，也不应该姑息。确实有很多人，死的，十分无辜。”
了言点点头，一直强忍着的眼泪骨碌碌滚下来，湿了衣襟。
安可把目光从青狻身上转到了言脸上：“不管怎么说，多一个选择，总会多一条路，人这一辈子不可能只爱一个人。你们要是想离开，就跟着安离走吧。”
了言擦了一把眼泪：“安公子，你别让我走。”
“村子外面，其实有很多东西，小荇以前总说要见识，你……你可以替小荇去看看。”
“不，除了神主身边，我哪儿也不去。”他抽噎着，被泪水呛的咳嗽一声，扭头又往外跑。
阿郁找了一个火堆，拿木柴取了火。火光照着他的脸，他定定地看着那足以吞噬一切的火焰，闭上眼睛，将火把缓缓向后移去。
炙热的火舌舔着年轻的肉体，发出油脂烤熟的气味，他闭上眼，细细体会这巨大的疼痛，越是疼痛越是迷恋，那自从长出青藤后，附骨的**没有让他沉醉，但这疼痛却欲罢不能。
从后殿跑出来的了言正巧看到这一幕，他劈手躲过火把，丢在地上几下子摔灭了：“你干什么呢！”
阿郁没有说话。
一边是神主，一边是他，了言觉得心头无处不痛。小声低泣变成嚎啕大哭，他一把搂住了阿郁的脖子。目之所及，全是焦黑的裸背，明明刚刚还是一片完好的肌肤。他只离开了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阿郁听。
阿郁木呆呆地任由他搂着，焦香自背后袅袅而来，他闻着那味道，心神恍惚，过了很久，才推开了言：“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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