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眼见自己的身体摔落在一堆白骨中，没有一丝的疼，他的意识便脱离躯壳，来到一处他无比熟悉的地方。
此时应是正午，外面的阳光甚好，透过木窗的缝隙在地面上洒下一块块整齐的光影。
终于回来了！
一步踏出，地上的细灰如雪，在他的脚下缓缓浮动。
风吹过，数不清的浮尘凌乱飞旋起来，像是在责怪他为何回来的这般晚。
“咳咳——”小二被满屋子的烟尘呛得咳嗽了两声，这才意识到他已经打破了自己最长的生存记录，在那个丧尸世界待了整整五十年。
还真是历史性的突破，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该死的系统又会给他安排什么任务。
盘膝而坐，小二瞥了一眼放在案上的，那本名为《反派必须死》的书，心情降到了极点。
有些不情愿地翻开第886页，上面一片空白，并没有出现新的任务提示。
想来是新的世界还没有构成，系统难得发了善心，让他可以喘口气。
等了好一会儿，见书上的确没有出现什么字，小二打了一个哈欠，毫不在乎形象地躺在了地上。
他的身上还穿着那件沾满泥垢，染了不少丧尸血的白衬衫，是狼狈难堪了些，但是一点都不影响他的困意。
自己到底是谁，小二已经记不清了，又为什么会被困在一本书中，也完全没有印象了。
八百多世的轮回，他换了无数的身份和容貌，去经历人生中的生老病死、爱恨离别。
有的时候他甚至会想，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是作者笔下的一个角色，还是一段被编辑好的电脑程序。
可惜没有人告诉他答案，所以他努力地寻找过，想逃出这间屋子到外面看看，但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找不到出去的路。
那些门窗会照进阳光，可对于他来说就像是海市蜃楼般的，每每碰触他的手都会穿过散发着草木清香的陈设。
仿佛他不过是一个已经死了许久的孤魂野鬼，根本抓不到这世上存在的任何事物。
而明白了不能出去后，他又开始在那本书上下功夫。
每一次重生，他都努力地学习所在世界的知识，希望可以从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皇天不负有心人，从宇宙初开一直走到现代社会。
大约是最近的几世，在他学会看网络小说后，发现了一种名为系统文的题材。
主角们因为各种原因，进入到虚拟的世界或书籍中去完成一系列任务，最后回到现实的故事。
仔细想想，不就是他现在这种情况吗？
可小说毕竟是假的，要不然他怎么会做了八百多次的任务，还没从书中挣脱出来。
而且他敢肯定操控着他在书里死去活来的作者，一定是一个死变态，写的一手好报社文，否则他怎么会次次死于非命，经历的还全都是一些雷死人不偿命的炮灰情节。
每一世，书中给他的任务提示，都有着同一个主题，就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他乖乖地照做了，即便顶着与生俱来的罪恶，伪善反派的命格，他都真诚地对待每一个他所遇到的人。
期望着那些人在发现真相时，能够饶他一条生路，可惜没用，他一次又一次地丧命在这该死的善良下。
想来，他莫不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坏人，被判了永生永世都要赎罪的刑罚。
思考了半天，也没得出什么像样的结论。
他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如此想着，小二倒是很快进入了梦乡。
可那梦里没有温香软玉，美味佳肴，尽是些断壁残垣，尸山血海的不祥之兆。
躺在地上辗转反侧了几个来回，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身体，还没从上个世界的丧尸状态中恢复过来。
胸口似被一块巨石压住般，透不过气来，而随着这种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小二的身体不断地僵硬，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变成一块石头时，他猛地惊醒。
这一觉睡得不安稳。
“睡个觉都做噩梦。”小二嘀咕着。
此时暮色沉沉，窗外的光已经散去了。
无意地抬起头，恍惚间，他忽然看到门后似站着两道身影。
小二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接着，他就从门缝中清晰地，看到了其中一个人的样子。
然而说看到，其实是不准确地，因为呈现在他眼前的，只是一个有限的视角。
那人穿着一身杏色的云锦衫，衣角边缘嵌着雪白的绒条遮住了下颚，只露出轻薄却血色十足的唇，光洁如瓷的皮肤藏在垂落的黑发下。
呼吸间，那些雪白的绒毛微微晃动着，挠的人心里发痒。
这是一个几乎仰视的角度，让小二产生了他被这人抱在怀里的感觉。
而很快地，他就注意到这个人的怀中，的确抱了很多东西。
从名字看来像是某种修炼功法的书，装着各种丹药的瓶瓶罐罐，一小捆符咒，一套崭新的衣服，甚至还有一盘刚摘下来的新鲜水果。
“鱼怀隐。”
背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没由来地，小二觉得这名字他在什么地方听过。
身着杏色衣衫的人，听到来者叫他，他一动怀中的东西便拿不稳了。
啪的一声，一张羊皮卷似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小二的视线也再次跟着转变，耳边先是传来了，衣料相互摩擦的窸窣之音。
接着他看到鱼怀隐弯下腰，将羊皮卷捡了起来。
这人腰绳上坠着的片片琉璃银杏撞击在一起，叮叮当当，清脆悦耳，似有一种独特地提神功效，顿时让小二的脑海清明了不少。
“良册，我这有酸梅，你要尝尝吗？”
鱼怀隐答了话，听声音更是让他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此刻，小二好像抓住了某种契机，他快步走到门前，想听的更加真切，竟没有意识到他的身体穿过厚重的木门，到了那个他多少次都触碰不到的窗外世界。
也是在这短短一瞬，他亲眼旁观到，良册将手中的匕首，送进了鱼怀隐的胸膛。
这一刀从背后穿透，让鱼怀隐的身体一颤，怀中所抱之物尽数散落。
崩裂的碎瓷与滚落四处的梅子交错，满地狼藉。
一刀抽出，从伤口处流淌出的血，落在那套崭新的衣物上。
鱼怀隐转过身，他本有能力自救，可胸膛里的蛊虫拼命地撕咬着，化去了他在掌间凝聚起来的灵力。
他看着良册，一向平静的神色中，泛起了一丝疑惑。
鱼怀隐无法向他辩解，瞳孔中倒映的，只是良册再起手，一刀刺向他的丹田处，取走了他的灵海。
一刹那的黑暗，目睹这一切的小二，出现了片刻的失明状态。
等他再次恢复视线，良册已经消失不见。
目之所及，火蛇顺着纱幔攀爬而上，整个竹屋被烧地劈啪作响，而伏跪在火海中本该死去的人，因他的到来，胸膛渐渐有了微弱地呼吸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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