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没死。”
弃儿哽咽隐忍的声音袭入紫陌瞬间有些慌乱和震惊的心。
原来弃儿都知道！
紫陌心思复杂看着弃儿，缓缓踱步至弃儿跟前。
女子双手捂着脸庞，若不是指间一串串泪水无声划下，湿了纱衣，根本看不出弃儿在哭泣。
如此隐忍。
“母妃就困在冷宫，我知道。可笑吧，母妃还曾是帝妃呢，明明是父王开国前原配夫人，不是说糟糠之妻不下堂么？父王竟然将她打入冷宫，甚至一纸废了他与我们的父系关系。”
紫陌呼吸窒息着，一颗心高高拎起，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双手颤抖揽过弃儿，也禁不住红了眼眶，落下一颗水珠，砸在弃儿肩头上。
日光闪耀，殿堂高高，女子无声垂泪，空空荡荡的悲戚漫了满堂。
泣骨无声。
时间似乎静止了好久。再开口，弃儿竟然声音沙哑，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紫陌惊异又心痛看着，恍然明白了什么是悲至伤心伤肺。
“我一直都知道母妃没死。可是离，却不知道。我瞒了他。”弃儿随意一抹嘴角溢出的鲜红，“大哭”过一场，好受多了。
那么多年埋葬在心中的沉痛秘密，今日终于可以有倾听的对象，真好。
“知道母妃活着不如不知道她还活着来得好。如果命运注定被驱逐，被抛弃，被追杀，被亡命天涯……那么，不如离没有牵挂地成长……”弃儿扬起头，怪异现出满意骄傲一笑。所有悲痛，不如他没有牵挂地成长。
“出宫那时他还那么小呢……”这是前帝妃与莫弃的一致选择。前帝妃料知自己祸害临头，提前安排宫女护送莫离莫弃出宫，临行前对着已经懂事的莫弃悲痛叮嘱，决定对还小的莫离谎称自己的死讯。
长痛不如短痛。紫陌能够理解莫母的良苦用心，可是弃儿那时又能年长到哪里去？这是置弃儿于何地……
“不要谴责她。”弃儿看懂了紫陌心思。“这是我的提议，母妃接受了。让母妃承受自己儿子误认为自己死去的痛，也不比我所承受的容易。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长姐如母。”
紫陌眼睛再次湿润了。该有多么懂事，让当年小小的女子倔强提出对自己那么残忍的建议。对莫离隐瞒母亲还活着的消息，意味着以后无数个日夜弃儿都要独自承受着对母亲的思念，小心翼翼不得露出马脚……长姐如母，这四个字多么沉重，让你如此守护他成长。
紫陌紧紧咬住嘴唇。如果换成是自己，能做到吗？弃儿…那么让人怜惜的一个女子。
“小陌，你看我多么扭曲。我怎么能这样……现在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自以为是对着离隐瞒真相，我自己都那么想念母妃，我怎么可以不告诉他？我自己都常常一个人跑去王城，只为了与母妃更接近一点，可是我却瞒着离……他已经长成了啊，我却变得没有勇气告诉他……”弃儿又开始无声落泪，从不露弱的女子，仿佛此生脆弱都要在这时耗完。
紫陌无措看着，不知用何才能安慰她。
“我知道母妃囚禁在哪里，我从小就知道。现在我甚至能隔着宫墙摸到她，我挂念她，我却没有办法。那么难……我想救出她，我却没有把握，所以冲动之下那日中了箭。这样痛苦的时候，我便又决定永久对离隐瞒下去，离知道了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一样无能为力……”
“不要让他与我一样痛苦。”所有的痛我承受着，只要你安心生活。
耳边是弃儿沙哑的声音，眼睛看着弃儿压抑的表情，紫陌都忍不住泪落如雨，弃儿却仍只是无声哭着。紫陌轻轻拍打着弃儿后背，语气温柔带哄：“哭出来…弃儿，大声哭出来…没关系……”
“小陌你说我是不是冷血无情的不孝之子，为什么能够眼看母亲囚禁受难，在某一个地方，四角天空，不成天堂，却依然决定残忍对之视而不见，只为了维护离的安然？小陌，为什么我自私地瞒着离…却熬不过自己的心肠…一边是离的安然，一边是母亲的苦难……我很痛苦……你不明白…我真的痛苦，抓不着，挠不着，想要把自己杀掉……”
弃儿用力揪着自己前心，仿佛某处伤痛至溃烂。紫陌赶紧阻止，一边泪掉得凶猛，一边急急说道：“不是！不是！！弃儿没错，弃儿做得很棒！”
悲痛中的弃儿哪里听得进去，紧紧揪着自己，脖子上很快又红又湿一大块。多年压抑的弃儿，一朝感情得了泄口，竟然不受控制轰然倾倒，周身都漫在悲痛的情绪之中难以解脱。
紫陌急得拼了命紧紧搂着弃儿：“弃儿别吓我……”
“我不好……我不好……”弃儿抓挠着自己皮肤，脖颈已经开始抓出一道道血痕……
紫陌慌张大哭：“弃儿！你护得离周全！你在最糟糕的命运之中做到了最伟大的事，你护得离周全！弃儿……你可欢喜？”
……
你护得离周全，你可欢喜？
弃儿静下动作，努力回想着这句话。
是的，我护得离周全。
我很欢喜。
……
弃儿涣散的眼神渐渐聚拢，感受着怀抱自己的女子，淡淡暖意淌入心底，终于缓缓抬起手，回抱紫陌。
最后终于禁不住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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