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秋风呼啸着刮过平原，黄沙漫天的广袤大地。两队长达几十米的士兵行进着，领头的是骑着汗血宝马的两个女子，长发高束，在脑后飘扬。其中一位，脸上戴着厚实的面纱，只露出丹凤狭长的眼睛，表情随着目光流动转换。
另一个却是，娇小的身子藏在铁血铮铮的铠甲之下，清秀的面容染上一点边关的沧桑，她此刻平直的眉毛末梢高高挑着，目不斜视：“何事？”
“报林统领，前方探寻队莫名失踪。”小兵卒双手高举，压着帽沿，防止大风刮跑了头上盔冠。女人一摆手，他便微一躬身，跑回队伍中。
“莫非前方城楼有诈？”另一个女人问。
“来人，再派百人前往前方探路。”林月华稍作思索，镇定下令。
半天时间，天华军再次接到相同的禀报：“前方探寻队莫名失踪。”两个女人对视着望一眼，林月华严肃地举起右臂握拳：“原地整顿，扎营休息，我们今夜在此驻扎。”
上半夜，天华军似乎全体进入了休养中，整个平原除了狂风呼啸之声，再也闻不见其他响动。后半夜，边缘几个人影重重叠叠：“主子，你说今夜他们会有行动吗？”
未及回答，安静的营帐中，士兵们陆陆续续出动，竟然全部都已着装完毕，列队整齐候在空地前。片刻功夫，林月华躬身从营帐里面款款步出，她正了正头盔：“全体都有，袭击前方城楼，但凡抗击者，格杀勿论！”
安静的平原上在命令下达以后，想起了整齐而细微的踏踏声，只要仔细倾听，就能发现千军万马正低调杀来。
等天华军出动，后方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身影，对着旁边躬身的人下手势：“赶在他们之前告知凤裘妖，撤。”
“是。”
低调的应答之声消散在夜空下。
仅一个短短后半夜的功夫，天华军再次拿下一城。凌晨时分，军队安排好善后工作，林月华疲惫不堪打了个呵欠，与戴面纱的女子齐齐转进城县府休息。
烟火还在弥漫，城楼上巡视的兵卒呵欠连天，昏昏欲睡。刚刚经历了被夺城的老百姓死伤大半，剩下一些老弱病残被集中看管在一处大院，颤颤发抖着……
暗中有一些身影在活动，他们躲过精神不济的巡兵，偶尔从屋顶上掠过，偶尔俯身迅速从街头出现，又消失在街尾。有时候伪装成一堆墙角砖砾，有时候变身成街头中央的礼佛龛。
着黑色衣袍的与炎色衣衫的男子隐身在墙角之处，沉声交谈。
“怎么还没撤？”
“走着呢，急什么……反正天华不可能发现苍雪。女人在哪？”凤裘妖皮笑肉不笑，往莫离身后瞧了又瞧。
“敝内人不劳问候。”莫离咬牙切齿回答着，一脚向着凤裘妖踹去，被后者轻松躲过。凤裘妖笑了一笑，拉开一些距离，作势要跃上墙头之际，莫离低哑着声音：“撤之前给城中粮草放一把火。”
“不劳吩咐，要知道我可是土匪头子……”
……
天正宇接到军报，深锁的眉头再紧了几分。天正苏坐在堂下，一手拿着的茶杯茶水已凉透，没有咄上一口。
“请兄放心，为弟愿意坐镇朝中，候陛下凯旋。”说着他表情更加凝重了，放下杯子的双手握成拳状。
缓军还在途中，天华已经怒夺一城，进驻中原了，要不了多久，就能杀到京都脚下，天正宇日日密切关注着情报，越发坐立不安。王大将军的失利本就是预料之中，但是天正宇没有料到天正南与林月华如此来势匆匆。
王尚书握在手里已经没有用处，天正宇昨日让人在牢中暗暗处决了他。战事已经到了明朗化的地步，外戚消弭干净，天正宇终于是要正面对决天华进军了，因此，他今日权衡利弊，下了一个决定，要亲临战场作战。
朝中能者不多，难以坐镇没有君王的大殿，于是今日天正宇把同胞弟弟天正苏召进宫来，希望在自己出征的期间，看着点朝中群臣。
天正苏虽说一向惯为逍遥王子，国家大难临头，倒也还有一点决断，他没有考虑太久，面对兄长难处，沉痛点头了。
“为难你了。”天正宇拍拍天正苏肩膀，步履竟然难以遏制地有些蹒跚：“朕如今能信任的，大概只有你了。”
……
于此同时，收到同一份战报的，还有九成未央宫的东宫娘娘。她沉着脸，询问带消息回来的情报使者：“苍雪正式行动了？”
“是。”
“可是按先前商议的计划行事？”
“一切按计划进行。”
“甚好。”紫陌扯一抹笑容，望向远方：“你给主帅回话，让他注意隐蔽，安全为上。”
“是。”完成任务的使者倏忽飞出宫殿，消失在王城。
堪堪送走情报传递者，傅苓提着裙角，从大门拐角而来。
她一双明净的瞳眸熬得通红，脸蛋带了不自然的粉，一身粉紫粉紫的长裙，逶迤着步步朝紫陌走来。人还未至身前，只远远看见紫陌倚着门栏，傅苓就一大滴泪水吧嗒一声划下来，碎在石板上。
“东宫娘娘……陛下……”声音揉碎在哽咽之中，让人闻之心酸。
“怎么了？”紫陌上前去扶她，傅苓趴在她肩上，便是好一阵抽泣。
啜泣了几许，傅苓终于拿手帕沾沾泪水，完整地表达全了一句话：“陛下要亲自出征了，这战事缭乱，如何能保全自身呢？怎么能不让人担忧……”
“原是这事。”紫陌偏头一笑，语气软软地安慰女子：“傅苓作为帝妃娘娘怎么能自己先消极哭泣了呢？这让后宫姐妹看到未免不更加人心惶惶。”
“再者说么，傅苓对陛下没有信心么？未战先忧可不是好事哦。”她拍了拍傅苓的肩膀，弯着眼睛微笑，让傅苓一瞬间有些恍惚。
傅苓抽着鼻子，红了脸低头：“姐姐说得是。”勉强止住了泪水，傅苓再次抬头：“姐姐你说……陛下会安然无恙回来么？”
一句话问住了凌紫陌。她有些讪讪，因为本来对于天正宇是否能安然回来她并不放在心上。傅苓仍然固执着不肯离开视线，似乎一定要得到她的肯定回答。紫陌收敛了表情：“不如我们给陛下做个喜宴饯行？古言说有去有回，大概有饯行宴……也会有凯旋宴。”
“那便劳烦姐姐。”傅苓喜笑颜开而去。
夜里，凌紫陌躺在床上，脑海里一直都是傅苓那张与自己极度相似的脸。水滴滴的圆杏眸子直直望着自己：“陛下会安然无恙回来么？”
她闭上眼试着努力入睡，奈何那一句话盘绕脑海挥之不去。
气恼地坐起身来，紫陌复点起灯，在昏黄的火烛之中写信：劳凤大将军看顾着点帝王，江山尚未易主，朝中不宜自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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