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两人俱沉默了一阵子，姬青先开口，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压低了声音，句末的音往下坠，在喉咙里打了个转，消散不见，“你说什么。”
“我说，就算你愿意，这个人，也未必愿意同你做戏了。”“姬青”说完这句话，眼里像涌入了秋水，神色干净又居然带了点儿衰败的意味，还有些前所未有的真诚，“你就没想过吗，为什么仙界这么多神仙，来管这个事的偏偏是他？
大道五十，五十之外又繁衍出许许多多的小道，就如同一颗树一样，根生树干，干又生枝，枝外有丫。你若能得那五十大道之一，便可在天庭，获得一官半职，其余的便只能是散仙。
修道者一旦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便可见到贯穿于万物之间的己身之道。而一个修者的道越是接近树干，能窥见的便越是多。”
“这和我们在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别扯开去。”姬青面无表情地轻声说道。
“我若不说前因，你又怎能明白这因结出的果？到时，又要不信我了。”
“你说了我便能信你了吗？”姬青反讽道。
“也是。”“姬青”笑了笑没有反驳，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可我也不能发誓，因我早已不是凡人，凡人可以乱发誓，修者不行。修者誓言一出，若做不到，必有惩罚。
是以，我不能用以我之外的任何东西起誓。因我做得到做不到什么，其原因皆在于我己身，同旁的什么人并没什么关系。
我同他即便是道侣，亦不可叫他承担我的对错。否则，若我要除掉什么人，只需随意发个誓，比如我明日定穿那黑色的道袍，否则某人就要暴毙而亡。第二日，只消是不做那事，便能除掉此人。这样一来，岂不是要乱。
是以，修士起誓，其罚决不能干系他人，这便是天道的公允了。”
姬青从未听过此种道理，但也没出声，只静静地听着，这天地法则与他所知的大为不同，但他却直觉眼前这人并未说谎。
天眷之人能扰乱天道运行，这点，绝非是谎话。
“你在暗处看那司空显也不是一两日了，也应当知晓，来管这天眷之人的只有真一子……”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如若不是你的出现如若不是他自露马脚，我都不知道真一子是个仙人。”姬青毫不客气地打断“姬青”的话，“你既不能保证你说的是实话，我又为何要听你的？说不定，他只是这件事里又一颗小小的棋子，要引着我做什么呢？而在其他的地方，还有不知名的仙人，在做着其他的事情？我凭什么相信你，来管这件事的，只有真一子一人？”
“姬青”被姬青的话给噎住，半饷伸出手起誓道，“真一子绝不是个普通的仙人，若我在撒谎，则我手上便立时会出现一道天道惩罚之下的血痕。”
发完誓，两人等了半天，什么动静都没有，姬青这才相信，“好，我信你，这事儿，真一子不是一个普通的仙人，那又怎样呢？”
“我说了，天眷之人的出现能干扰天道运行，能觉察到此点并且展开反击之人，在仙人之中是如何地位，你该想得到。”
“说得有理。”
“越是接近‘树干’的仙人修为便越是高深，因他能懂更多的枝丫，这意味着他能懂更多的道，这是一早就定好了的。有些人注定是散仙有些人却能成就金仙，这取决于，当初孕育出你的魂魄的，究竟是树干还是枝丫。
从枝丫所生出的人，终其所有，也只能得大道之中的小道。而从树干出生的人，便能得大道，又能从这道里明白那些从这道中分出去的‘小道’。
他即为特殊，便是能懂寻常人所不能懂，能见寻常人所不能见。我们虽自诩诡计多端，在他面前却是不值一提的。
只要他想，他便是世上最能玩弄人心之人，无人能够抵挡，无人能够阻止，因他只消一眼便可将万物看透。
我虽不懂他究竟要做什么，但却知道他想要做的目的。他为仙人，理当维持大道公允，这是他的道。
而那横空出世的天眷之人，乱了这天道带来了不公，那么真一子必是要将其杀死的。可要如何杀，我却是不知了。
我同他做了千载道侣，相识相知，却也看不透他的全部，他本就比所有人都知道的多看得多。
说来说去，一切皆源于道又归于道。
我确实对不起他，非他对不起我。时至今日，他还能这般心平气和地演一出深情戏码，我知晓那并非全然出自真心，却也高兴。
他有许多其他选择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这般做，便只能说明他对我还有情。
我想，因着这情，你愿同他再演下去，他未必不能接受你。”
“可真是卑微。”姬青喃喃道。
“卑微的是他，不是我们。”“姬青”叹息一声，“你可知，当年我对他，是一见钟情的。”
“姬青”这么说的时候姬青并不觉得很奇怪，真一子模样确实清隽，乃他平生罕见。自己虽未对人一见钟情，但保不准那过了千百八年孤身太久的自己，见着美人，心思会比现下的自己活络许多。
“我早说了，他所见所知比我们多太多，他要是玩弄人心，便可比谁都要得心应手。你我本同源，我既能对他一见钟情，那么重来一次，他若不做其他什么事情，你应当也该对他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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