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是奇怪,这个皇帝今日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目中光芒闪耀,状态真是不一般的好,那读起祭文来,也是十分纯熟流畅,似是已经烂熟于胸。
听了一会,只觉得咬文嚼字,用词生僻,对上天歌功颂德之辞不绝于耳,这样的内容实在不甚喜欢,微微皱眉,转而去看那封禅台的构建,细看时,见有些石块上斧凿之印甚新,虽己涂抹泥苔,用心去看,仍可看出是新近补上,显然这封禅台年深月久,有些许破损,在此之前,曾经好好修整,着意掩饰一新。
祭文念毕,群臣跪拜,山呼万岁,响声震天动地。
礼毕,齐天佑在台上静立一会,便有司礼太监上去,奉上早已备好的旨书,齐天佑接过,缓缓展开,宣布设立太子监国事项,念着念着,语序渐渐放缓,待念到那太子监国的姓名排序,却是神情呆滞,呐呐无声。
台上无言良久,台下亦是鸦雀无声,一些胆大之臣纷纷抬眼,或疑惑,或惊愕,或不解,或镇定,尽数望向台上之人,静候那最后几字,只待一出,这天下便是尘埃落定。
“皇上?”司礼太监心中着急,又上前一步,低声提醒。
齐天佑浑身一震,似乎如梦初醒,垂下头,继续念道:“……设立太子监国,为朕第三子,齐诚。”
此言既出,全场静默,显然无法置信。
“请新任太子监国上台接旨!”司礼太监高声唱道。
齐诚大喜过望,应了一声,疾步上台,尚未行至台上,只听得一声断喝,有人立起身来,手臂高抬道:“且慢!”
众人询声望去,说话之人一身正气,正是丞相纪铮!
“纪铮,你无视皇上圣威,阻碍盛典进程,意欲如何!”另一人也是站起来,面色阴沉,与之对峙,却是兵部尚书郑仁嘉。
纪铮朝台上遥一抱拳,肃然道:“纪某昔年拜相之日,在皇上与群臣面前立下重誓,清正廉明,问心无愧,纪某在位一日,便不会让奸人恶贼颠倒是非,有机可乘!”
郑仁嘉怒道:“你说谁在颠倒是非?纪铮,你莫要无凭无据,就含血喷人!”
“凭据?”纪铮冷笑,一指那台上怔怔出神之人,道,“这台上之人便是凭据!诸位,你们仔细看看,此人眼眸血红,面色如炙,哪里有半点皇上平日沉稳矫健的英姿?再说本朝太子早已册立,如今太子监国忽然另立他人,蹊跷之极,分明有人从中作梗,找来相貌相似之人,篡改旨书,以假乱真,扰乱朝纲,以满足自己私欲……”一言既出,场下议论之声纷纷响起,愈加大起来。
“大胆纪铮!”一声娇喝过后,郑皇后凤服锦袍,款款走来,沉声道:“身为丞相,不好好执行皇上旨意,竟然在大典之上当众狂妄叫嚣,还怀疑皇上是人假扮,旨书是人仿写!”
说着,眼望高台,行礼道:“皇上,纪铮目无圣上,破坏大典,臣妾斗胆,请皇上下旨将其拿下!”
齐天佑呆了呆,喃喃念道:“是,是,来人,拿下!”说话间,却是神情萎靡,目光愈加呆滞,群臣看在眼里,更是心中生疑,议论纷纷。
“谁敢!”纪铮怒目一瞪,丞相威严顿显,将几名奉命而来的侍卫喝住,上前一步,朝那高台抱拳道:“皇上,仪式已经结束,台上风大日晒,请皇上保重龙体,移驾到台下休憩。”
郑皇后冷笑:“纪丞相还没死心,好,本宫就遂你心意,也让你心服口服,甘心受罚!来人,将皇上扶下台来,把旨书也带下来,多来几位大人仔细瞧瞧看看,到底是不是假冒?”
说话间,齐天佑已被司礼太监小心搀扶着,颤颤巍巍,走下台来,几名大臣立起身来,纪铮自己也是走上前去,讨了旨书仔细查看,半晌过后,皆是慎重点头:“不错,确是皇上亲笔所写。字迹虽显凌乱,但皇上大病初愈,握笔乏力,也属正常。”换而言之,旨书无假。
“甚好!现在,还有谁怀疑皇上的身份,大可上前一试!”
群臣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见此情景,微微叹了口气,身子刚一动,手臂已经被人拉住,那人压低声音道:“殿下说了,不要轻举妄动,回宫再说。”
凌宇洛侧头,低声道:“我只是想看清楚一些,那个台子下方,有些古怪。”
郑皇后喝道:“纪铮,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纪铮摇头垂眼,哑声道:“臣……无话可说。”语毕,便是被几名侍卫押着退下。
齐天佑被那太监扶着,望着一行人等离去的方向,忽然晃了两晃,软软倒下。
“皇上!”
“父皇!”
就在近旁的几条人影抢上前去将其扶住,场上场下一片混乱。
郑仁嘉一拉齐诚,正要说话,却听得一个沉稳的声音高声叫道:“皇上病重,摆驾回宫!未成之礼,另择吉日在宫中进行!”回首看去,齐愈架起昏迷不醒的齐天佑,浑然屹立,气势天成。
郑皇后咬牙,道:“传令,起驾回宫!”
一时间,人皆散去,封禅台上山风依旧,艳阳如初。
“凌……小姐,怎的还不走,殿下该着急了!”吴雷跺脚道。
凌宇洛向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低声道:“他父皇病重,自然是要赶着回去,我们两个着什么急,留下来看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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