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出门的那一刻，沈璇就意识到身后有尾巴。不用问也知道，这是林永斌派过来的人。
没准还是二言堂下面的兄弟。
那天以后林永斌就派人盯上了他，监视沈璇的一举一动。李云超问他要不要动手做掉这些碍眼的玩意儿，沈璇笑笑，“随便他们，不让他们看着，他们更不放心。”
的确，这些人跟了他三天，除了十足十的碍人眼，倒是也没有什么更出格的行为。沈璇知道，林永斌的命令是跟踪、汇报，至于别的，还要看他下一步动作。
沈璇驾驶他那辆宝马7系行在一零一国道上，风驰电掣。这是一条左右宽不过八米的盘山道，极其艰险。山路纵贯了整个西山，跨越了两地，西南端是西城，最北端便是北市。路一侧紧紧贴着山崖绝壁，一侧下临西山河，车行在深山老林中，一路都能听见滚滚向前的响亮涛声。
他是迫不得已，被逼上山道——
宝马7系车身宽，行在狭长的山路上，夹杂水汽的阴风朝脸上刮，再加上后车的围追堵截，沈璇好几次都觉得他的车门是直接擦着路旁的巨石呼啸而过的。
右侧后轮胎几乎完全悬空，车身微微倾斜，沈璇握住方向盘的手跟着发抖。
他的脸渐渐变成接近透明的白。
可这也并不是完全出于对死亡的恐惧。
这条盘山路是西城人眼里的“阎王路”。危险，也充满了同等的惊险刺激。沈璇这人看着沉闷，性子却犟，骨子里还有些年轻人的热血冲动。刚拿到驾照的那一年，沈璇几次跃跃欲试，可陈荡不许。
“小沈，就你那技术，还是安生一些。对你，对人家，都好！”
眼下老流氓进去了，身边再没有人对他耳提面命，沈璇踩死油门，仪表盘上的指针在短短十秒钟转过一百二，最大程度的发挥出这辆车良好的动力性能。沈璇两条手臂丝毫不敢放松，稳打方向，连着几个加速，转过两道急弯，勉强跟后车拉开一段距离。
他已经以这样的时速在山道上开了将近四十分钟。
长时间的高度紧张让他大脑缺氧，眼睛前金星乱晃。
说疲于奔命也不为过。也全靠这辆车还算优良的制动系统，否则这会儿，他早见了阎王爷。
同这两日的情况不太一样。
这伙人之前只是跟踪他，汇报行迹；可今天，沈璇明显感觉到他们身上有了新任务。天微微擦黑，后面两辆车仍然紧追不放，一左一右，显然想通过这样左右夹击逼停他——
他弯道加速，身后人跟着他加速，甚至想要弯道上强行超车；他赌命，身后人也跟着他疯狂。
两辆大众，竟然也能跟宝马不相上下。
沈璇看了眼导航，再向北5公里，就是阎王岭。
左手猛地打个转向，他另一只手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直接点上了。尼古丁提神，他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陪这些人玩一局。
“哈，好戏开场——”
沈璇脚在刹车上轻轻一点。
他不知道，他嘴上叼着烟，脸上露出的这副傲慢神情，从后视镜里看，简直像足了老流氓跟人耍横时的模样。陈衍只是偶尔有些地方像足了他的父亲，可沈璇不知道，他像是条件反射，一沦落到险境，不自觉的就会去思考老流氓是怎么做的。
好像就是想一想那个人，他就能有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本事。
“你说的真没错。我办事，你放心——”
车速降下来。
沈璇拐过一个暗弯后，一脚急刹将车停下。
他脸上的表情出奇冷酷，手上的动作更迅速，出人意料的换档，挂倒挡，然后加速。
一辆白色宝马，借着夜色掩映，嗖的声调头逆行。
像个披坚执锐上前线的战士。
陈荡这人坏到了骨子里，也狠到了骨子里，凉薄起来真不是东西，叫人恨不得扒皮拆骨。人皆畏惧他，怨他，恨他，甚至背后咒骂他“活阎王”。
可他是个英雄。
是个天塌下来能用一肩挑，伸手就能挽狂澜的大丈夫。
沈璇终于肯承认，打从一开始他就这样认定。
———
这边林永斌也得到了消息。
他正在用晚饭，蒋常胜的电话就来了。
林家喧腾了一整天，方才送走客人，好不容易有个闲暇，安安静静的吃顿饭，林永斌这一会儿其实并不怎么乐意被人打扰。何况，他们林家有家教，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他顺手按断一个，蒋常胜紧跟着又打来一个。
“蒋当家”，林永斌慢条斯理的擦擦嘴，不怎么高兴的问道，“怎么，是你那边出了问题？”
蒋常胜在电话里回了一句，只见林永斌微微笑了笑，反问道“不是你着急什么，非要这个时间跟我通电话？”
林永斌刚说出口“蒋当家”三个字，陈衍就放下了汤勺，喝了一半的竹笋老鸭汤也不喝了，眼神嗖地一下瞄箭靶子似的对准了林永斌握手里的手机。蒋常胜那边闹哄哄的，听不清他具体说了些什么，陈衍只断断续续辨认出“山路”“北市”几个词。
林永斌的神情一瞬也有些奇怪，他动了动眉，似乎想跟电话那头的蒋常胜叮嘱什么，又碍于陈衍在场，不好直言。“好了，情况我知道了……对，你先跟上，跟上以后，按原来说好的办。”
“北市？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老弟，你放心，我确认过的事，不会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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