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荡一只脚翘起来架在自己膝盖上，抖了又抖。他身下的钢丝床本就不怎么牢靠，他一动就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响，惹得对面那胖子骂骂咧咧，“屁嘞！睡觉还晃什么晃，屁股长痔/疮咧！”
陈荡难得没回嘴，眼睛朝上，盯着天花板上吭哧吭哧转悠的老吊扇，越想睡不着。
“你们抓错人了，我不是他——”
“杀了我也没钱。”
“爱信不信吧。”
陈荡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被枪管抵住脑袋时，还能是这样一幅满不在乎的模样。那少年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浅色衬衫，在枪口逼迫下不断后退，直到逼近了墙角，再无处可退。
他终于皱了下眉，可那也只是因为靠近的那面墙太脏，像是被谁用黑炭蹭过，他害怕弄脏了自己衣服。
陈荡又想起了那少年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算不上很大，眼尾上钩，瞳仁极深，里面有淡淡的光。陈荡不会形容，就仿佛月光落在一池静水里，他看了一眼便再难移开。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
电话打到林家，林家人明明白白告诉他们老大，“我们家可没有这个人，要撕票，随便——”
雷老大恼羞成怒，大拇指扣下扳机的那一刻，陈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比枪口下的那个少年还要紧张，手里攥的刀子把手心划拉出一道血口都不知道。
“砰！”
雷老大的枪响了。
那个少年睁开眼睛，陈荡脚一滑，平地上险些跌一跤。
“我不会告发你的。”，那少年用他那对漆黑的瞳仁平静的望向雷老大，带着恰到好处的狡黠。
“命真硬。”，雷老大跟他对视良久，才开口，“看来是老天爷不让你死，你走吧——”
陈荡深深喘了口气，上前给那少年松绑。他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怕少年看到他涨的通红的脸，满是激动跟迫切，像是在枪口下劫后余生的那个人是他。
少年却忽然对他眨了眨眼，十足调皮。
陈荡爬上阁楼，远远看那少年离去，看那道干净单薄的身影化为视线尽头的一个点。
“我们之间，没完——”，陈荡告诉自己，“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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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荡骑在墙头，看穿白色衬衫的某个人出现，被一群不良少年堵在了墙角。人多势众，某个人看起来，似乎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啧，他怎么总瞧见这样的他。
“保护费，赶紧交出来！”
这个校园每天都会上演的一幕，没什么含金量的打/劫欺凌，陈荡看的还挺津津有味。
某个人似乎不怎么经得住恐/吓，卸下肩头的双肩包，慢吞吞的拉开内兜拉链，伸手掏出里面的钱包。
那群人中有个个头最高的，显然是个急脾气，还没等某人主动将钱包递到跟前，先一步抢到手，打开一看，“才二百？”
二张毛爷爷被他甩的啪啪作响，明显有些不敢置信。
“喂，身上其他的钱呢！”，林家小少爷，身上就这么一点儿钱，传出去谁信呐，“耍我们，你欠揍是不是！”
他一把揪住了某人的衣领，说着便要伸手去夺他的双肩包。可没想到他伸胳膊用力一扯却没成功抢到手，某人双手护住胸/前的书包，护的还挺严实！
高个头一怒，抬脚便踹。
“喂！”，陈荡挑眉，出声喊道。声落的同时，他胳膊在墙头一撑，已经利索的跳了下去，挡在某人前面。
陈荡是从小混迹街头的“真”流/氓，跟眼前这群留大背头、玩刺青贴纸的“不良少年”从本质上就不一样，压根儿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在陈荡眼里，收拾这群人就跟玩儿一样，不需要他如何费劲。陈荡擒住那只落到眼前的脚腕，手腕用力一送，“扑通”，高个头不知怎么的就栽进了草丛。
“要不要我帮你解决？”
陈荡舔舔唇，贱兮兮的发问。他顺嘴道。“你不用多感谢我，你……”
“不用——”
陈荡一愣，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不用”，那人倒是老实，陈荡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真个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
陈荡转身，不妨，撞见了近来他梦里总出现的那双漆黑眼眸。
“哦”，他还是不敢近距离的凝视它，认怂的眨了眨眼。他立马转过身，将视线落在对面，狠狠瞪一眼对方，“你确定？”
“我可是很厉害的”，陈荡咬牙强调，像是提醒身后人，他愿意帮他，是天上掉馅饼儿的美事，一般人绝对没有这待遇。
可身后这人显然是根木头，他眉头动都不动，还是一声“不用。”
“……”
风静了，云停了，小鸟从头顶喳喳喳飞过，连太阳光都变得火辣辣。陈荡张张嘴巴又闭上，平生第一回尝到了尴尬的滋味。
“免费的我不用。”
“我付你钱，一次五十，好不好？”，身后的少年清清嗓，慢吞吞的开了金口，“给我狠狠揍他们一顿！”
“……”
“成交！”
陈荡一口牙磨的咣当作响，活动了下左右手腕，朝对面一群不良少年走过去。
少年在钱包夹层里翻了翻，抽出一张五十，递给陈荡。陈荡挑挑眉，没接。
“嫌少?”，他挑起一侧好看的眉，似乎有些不高兴，明明讲好了的价钱，怎么，坐地起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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