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不断的小雨后，有了冬日晴阳的天气。
一开始听说爹娘死了，叶文锦当真没什么感觉，日子越过越觉得心里难受，他清楚了，爹娘没了，思及至此，他分外的想和这位骨血至亲活络活络。
叶文熙在书房，面前桌子上放了一本账簿，一碟儿鲜果脯，墨水瓶子拧开了盖放在一旁，正在认真的勾账。
叶文锦骚头骚脑地往里瞅了瞅，嬉皮笑脸就进去了，往紫檀桌子上一坐，双手撑着桌沿扭头说道，“文熙。”
叶文熙看见一只白手，因为放在绛朱色的桌布上更显得白。他放下钢笔，挽了一挽洗的浆白的衬衫袖口，双臂环在胸前向后一靠，“干什么？”
叶文锦转身翘腿，盘坐在了桌子上，揽着他的脖子凑近，对于理财算账这种事情他没什么好说，脱口而出，“啧，今天骚气的过分。”
叶文熙抬胳膊嗅了嗅，抓住他的一只脚腕，“有吗？下去，不要来打扰我。”
叶文锦对他吐了吐舌头，捏起一块果脯放进了嘴里。叶文熙看着他肆意妄为的动作，“谁准你吃的？”
“你不吃还不准别人吃了？”叶文锦把脚踢在他椅子把上，冲他大岔着腿，又挑衅的半咬着一块果干，“想吃吗？”
叶文熙虚虚的握拳放在唇边笑了一下，双肘撑在桌子上，十指交叉托着下巴，“没空和你胡闹，想吃全拿去就是。”
这样让叶文锦觉得没有存在感，尤其是一想到爹娘不在了，他非要找个地方展现自己不可。他拿起账本扫了两眼又丢到他怀里，不屑地说，“整天看这些账有什么用？”
叶文熙被轻轻一砸，不气不恼地拿起账本，“钱庄的生意你又不懂，你怎么知道没用呢？”
叶文锦坏笑一声，俯**，嘴唇若有若无地碰着他的耳廓，“文熙，我告诉你，来钱最快的是烟土，不懂了吧。”
“正经生意学不会，歪门邪道倒是精通的很”，叶文熙搂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轻缓着声音说，“生意跟着我做，别再沾烟土行，风险太大。”
叶文锦嗤笑，逗猫一样揉他的短发，“无奸不商，你看爹就交给我一笔生意，利润给他翻了三番，你跟着我做吧，我们有钱一起赚。”
叶文熙抬头一笑，那个梨涡漾了起来，简直有些甜丝丝的感觉，猝不及防，下一刻他发了狠把叶文锦扑倒在桌子上，胳膊有力地抵住他的脖子。
墨水被打翻，蜿蜒着流进叶文锦的指缝里，后脊猛一吃痛，他大喊道，“操！好好说话就好好说话，干什么！动手前先说一声行不行！”
叶文熙抓着他的手指放到嘴边，伸舌头舔了舔上面的墨汁。叶文锦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甩手说道，“恶心谁呢！”
“我不让你做，就别想着越界，要是让我知道了，家产你一个子儿也别想拿到。”叶文熙舔了一圈嘴唇，掏出手帕抹了抹嘴角，“外面出太阳了，整天躺在床上，去晒晒吧。”
在叶文熙这儿吃了闭门羹，叶文锦也不在意，“你不想让我烦你，给我支钱，我出门去了。”
叶文熙重新把心神投入到账簿上，“去哪儿？”
叶文锦说，“我不能老住你这儿啊，我要回家。”
叶文熙直截了当地拒绝，“不行。家里有人住着，你要是想回去，我先把他接回来。”
叶文锦问，“谁啊？”
叶文熙抬起眼，深呼吸了一次，“程子芳。”
一说起这个名字，叶文熙总是脑子疼，他亲眼看着程子芳被一群禽兽不如的东西蹂躏，他是个活生生的射影，让人想到就有后怕。陈茂源等不及了，他也等不及了。
叶文锦双手抄在裤兜里往桌上一靠，好笑地看着他，“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我都是闹着玩的，你把他弄来干什么？”
叶文熙垂头按了按眉心，声音轻到像唇语，“你总是这样，做事情也不考虑前因后果。如果和你没有关系，我也不会操 他的心。有些事情不想告诉你，只要你安分守己就能活得踏实。想要钱跟着周叔去钱庄支，别去招惹程子芳。”
说起程子芳，叶文锦就想起来那一夜是因为程子芳把叶文熙踢出伤的，这一点他心里愧疚，现在是什么情况叶文熙也不说，怕是有什么难以启齿。挨过他一拳，叶文锦不好再没脸没皮戳他的痛处，悻悻的走了。
租界里处处洋溢着诱惑和罪恶，叶文锦就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根发芽且毫不可控的疯狂生长，有了钱他就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这一下午他过得甚好，先去七重天俱乐部赌了两把，他没有赌博的瘾，所以点到为止。接着又去摩西科舞厅看在西洋舞，期间喝了点酒，在舞池里随意踩踏几步。半晌无聊了，约了几个花花公子去打梭哈、推牌九。直到他欢脱的有些累了，绕道去了鸾凤楼，在自己包下的厢房里大吃了一顿。
彼时天已经黑了，兜里的钱也挥霍而空了，那就该回去了。叶文锦回到津郊，整座小楼都安静了，十月的风凉，他拨了拨被风吹乱的短发走进去。
这一下午的声色犬马让他此刻陡生出一些空虚的感觉，以前没有这么强烈，自从开了荤就大大不同。躁火，他洗了个澡，洋皂一搓开香的有些熏人，他草草冲洗干净裹上浴巾，找不找衣服穿就去找叶文熙，他不在房里，叶文锦在衣柜里随手找了件衣服套上。
叶文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心想:叶文熙怎么回来的比他还晚。他想出去抽根烟，在阳台看见了曼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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