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兑现和孩子们再聚的诺言,夏颂很是失落,为了不浪费这次来以赛门的签证,也为了安慰沮丧的小姑娘,我们计划去一趟以赛门最著名的景点——古代以赛门国王的陵墓。
传说打扰墓主安息的人会被诅咒,他们要么暴毙而亡,要么厄运缠身。电影里总是把古墓这种地方渲染得既神秘又惊悚,墓道口机关重重,夜明珠幽幽地亮着绿光,时不时可以撞见几个盗墓者的骷髅,守墓的雕像会复活,它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来访者的身后,冷不防地捅上一刀。
现实中的陵墓截然相反,到处是贩卖纪念品和骑骆驼的,游客在坟头留影,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这完全是光天化日之下的嘉年华。
“邮票、明信片、古钱币,”几个孩子老练地兜售纪念品,“只能在这能买到唷。”
见我们不怎么感兴趣,他们更加不厌其烦,最终夏颂用带手套的手塞给跟得最紧的孩子一把硬币,换得一张临摹的壁画,算是把他们打发走。
“谁会把坟墓里的画挂在家里呢?”我说。
“毕竟他们是为生计所迫,”夏颂叹气。
“也是,自食其力总比小偷小摸来得强。”
“水桦,你对以赛门真的有很严重的歧视,”小姑娘埋怨,“联盟真应该加强对以赛门的福利建设,这么大的孩子不应该去上学吗?”
“如果税收增加,你的理想就能实现了,可惜我们不是慈善银行。”
我们站在被风化了几千年的陵墓建筑下,饱吸露水的攀藤植物缠绕着垒起的岩石,那是古代以赛门奴隶用血肉筑起的奇迹,它理应受到世代后人的瞻仰与惊叹,可遗憾的是,当我站在它脚下时,却失望于它没有纪录片中的那样恢宏壮观——印象中古代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在现实中的雾霾天气里只是一个落魄的石丘,废墟一般堆砌在来来往往的游客眼前,被日益葱郁的藤蔓慢慢勒死。
空气中的颗粒物像一把小刷子扫着喉咙,室外糟心的天气把我和夏颂赶进博物馆,陵墓里的石雕都被搬进来保存,高大粗糙的石像目光涣散,眼窝镶嵌的宝石早已被盗墓者凿下。陪葬品经历数次洗劫变得残缺不全,粘合剂修复后留下浅浅的伤痕。壁画也用特质的胶布撕下转移到仿造的墓室内,灯光被有意调得幽暗,营造出古老的气氛,绿色来自孔雀石,黄色来自黏土,黑色为炭黑,胭脂是血,几千年前的匠人在君主的安葬处,书写着神明与灵魂的故事。据说古人是迷信的,对生与死的理解建构在虚无缥缈的神学上,不同地域各说各的语言,各有各的文明,唯独绕不开怪力乱神,也许神界也是如此——各有各的秉性,各过各的日子,却都被人间不同部落的凡人使唤来使唤去——嘿,你这模样瘆人的,去冥界看大门!嘿,那个长得清秀的,去给新生儿唱赞美诗!
人也好,鬼也罢,神仙也是,各有各的职责,各干各的活计,原本阴阳两隔,互不叨扰,可哪天凡人要是阴差阳错地没了,未亡人就会猜忌这魂魄是去了哪儿,阴魂不散为鬼,驾鹤西去成仙,阳界未了的牵挂阴间继续纠缠,生时未完的因果死后皆有报应,于是富甲豪绅好大喜功修陵园,民间百姓独留青冢向黄昏,生而为人,死了也要有模有样,国王要够排场,百姓要够体面,不然到了阴间,被小鬼瞅见狼狈相,多没面子。
博物馆的走道幽闭而狭长,越往前走越是昏暗,墙壁上的文字和图案逐渐变得模糊,黢黑的回廊仿佛没有尽头,四壁是无限的黑,朝前是无尽的远,黑暗仿佛是我身体的延伸,而我又仿佛是黑暗本身的一部分。
不知道哪来的光线让这里没有黑到伸手不见五指,隐约看到一个人在驻足等候,走近,那人叫住我:
“江水桦,好久不见。”
这声音不能更熟悉了,电影里,播报新闻的虚拟人嘴里,都是这个说话腔调,而此刻活生生的人杵在我面前,张口闭口反倒像是个提线木偶,吐出的字句都像是编写好的台词。
“我母亲还好吗?”我没觉得有寒暄的必要。
“别这么着急啊朋友,”他朝前方更黑暗的深处慢慢晃荡,“我们已经十几年没见面了,不想叙叙旧么?”
“请代我向唐璜先生问好,希望他们哪天能开开恩让我和母亲见上一面。另外,不晓得您找我有何事?”
“三件事,”他继续朝前晃悠,我跟上去,“首先是要向你道歉,首府手下的那帮人办事不力,那天带你去注射纳米机器人像是绑架一样,吓到你了吧?”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我是生了什么病需要用编码基因来治疗吗?”
“不,你放心,是首府希望你可以通过人体携带将纳米机器人运输至以赛门,你知道,自从赫礼昂事件败露后,生化实验总是被严令禁止,至于目的,恕我不能明说。”
“好吧,我不明白为什么首府会这么矛盾,明面上禁止实验,一面又悄悄研究,难道内部出了什么分歧么?”
“你说呢?”他半开玩笑道。
“总之很抱歉没能帮上忙,”我低头走着,看不清自己的脚,“请问第二件事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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