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他们好像回来了，我刚刚就听见响了……”商徵推门一进来就看见了一地花花白白的大小纸片和照片。他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及时刹住了自己即将落地的脚，“你们在铺地毯吗？”
“这是那几块板子上东西，我们按照时间顺序一一排了下来，商副脚下注意点，最早的就在你脚边上。”
她低头一看，在他脚边的是一份报纸的残页，纸的边缘修得整整齐齐的，像是用铡刀一刀切下去似的，而在报纸边缘的一角上，有一块小小的污渍。
“哥你看，这里有一小块缺口，应该是裁剪的时候不小心剪歪了。”李涉川指着那一块常人可能都发现不了的小小缺口说道，“看得出来剪刀前端是钝的，应该是儿童安全剪刀。”
“所以呢？”蹲在他身边的李辰生疑惑道。
李涉川朝李辰生挤了挤眼，李辰生一下子心领神会，察觉到了这是个能显摆的机会，于是端起那张报纸端详了起来：“报纸有块脏的，上面印着一圈小半个指纹，非常非常小……”
“而且只有上半截，虽然不能比对，但是它的大小和位置就已经能说明——”
“说明剪这张报纸的是个小孩子，你是当全世界就你一长眼珠子的啊。”商徵睨了李辰生一眼，抽走了他手上的报纸按照顺序放在了地上，“你这臭显摆的毛病啥时候能好了？”
显摆失败的李辰生嘶了一声，强行掩盖尴尬道：“所以你是闲着没事干，特意进来挤兑我解闷？”
商徵还盯着地上的报纸，头也不抬一下：“当我跟你一样无聊吗？我就进来告诉你们一声，魏承还带回来了一个小孩儿。”
“小孩儿？带回来做什么，做完笔录就让家长领回去啊。”李辰生疑惑道。
商徵听这话又白了他一眼：“家长能来咱们还费这劲干嘛？那小孩儿家长逃债，失踪好几个月了，小孩儿自己又不说话，问什么都不说话，好像是被吓坏了，魏承就干脆先带回来了。”
李辰生扁了扁嘴，踮着脚尖站起身，扶着墙给从他身边经过的商徵让出一条道，商徵却仿佛冤家路窄似的还把他往墙上挤了挤。
“来了就别走呗，美女，留下来一起帮忙整理东西呗。”
李辰生脸上笑嘻嘻，却悄悄伸出一脚想要绊商徵一跤，然而这位美女却脚下都生心眼似的，径直从李辰生的脚上踩了过去，转身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幼稚鬼。”
李辰生压低嗓子悄声对着门骂了一句：“邪恶婆娘。”
门外适时传来了一声喷嚏声。
李辰生凑到李涉川身边，低下头一看，这被裁下来的这一角是社会新闻专栏，占地面积却小的可怜，然而与它所承载的内容重量却完全截然相反。
这是一篇十三年前的报导，内容是阳光补习机构被怀疑虐待残疾和猥亵儿童，家长已经将机构告上法庭，但机构方坚持是这是孩子之间玩耍打闹造成的，理由非常充分——这里的孩子大多是非幼即残，智力障碍的打起架来都没头没脑，下手更是没个轻重，总而言之，都是小孩惹的祸。
后面是一篇跟进报导，占地面积比上一篇来得还要更小，机构方表示已经找到了肇事学生，并且学生也已经主动承认了动手殴打同学，但机构也将会承担一部分学生受伤的责任，而且将会赔偿受伤学生。
李辰生的目光下移，发现排列出来的关于阳光学校的报导并不多，时间间隔也都没有任何规律，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降智版的“校园暴力”，一切似乎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条不紊的发生着。
“老实说，我看到这里的时候，我个人主观认为很像学校把学生退出来顶包。”李涉川说道，“这招看起来也挺高明的，毕竟受害者和所谓凶手，他们都无力为自己辩驳。”
“阳光学校出了这么多事，虽然都是学生出来担责任，但为什么它还能开到今天？”李辰生越想越觉得发毛，“放在现在，就算没有走法律程序把它办了，那它的风评也应该早臭遍了吧，怎么还有那么多家长要把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推？”
”前提是要放到现在，那个年代的传媒手段还没像现在这么发达，报纸上的那些事情，就像是神话故事书里的洪水猛兽一样，从小听到大，越听越不怕。”李涉川挪了挪脚，“但说真的，即使是放到今天，阳光学校也不一定会倒闭，那毕竟是发生在少数群体身上的事情，即使人们想尽办法和披着一样皮囊的少数群体建立稳定联系，但差异始终存在，那么隔阂也依旧会存在。”
李辰生皱了皱眉道：“怎么说？”
“据说一个健康人身上就带有四百种基因缺陷，但这些孩子的父母却大多都是“健全人”，毕竟这个世界上的“健全人”的群体还是占绝大多数的，这个“健全人”为主体构成的社会，终究是会把其他“族群”的事情给遗忘的，就比方说——”
“你会记得所有灭绝生物的种群名字吗？还有那些被写在捐款标语上的濒危动物的名字？”
“当然不会，毕竟你永远不会知道，这世界上有什么正在悄无声息地诞生，有什么在悄无声息地消失，又有什么挣扎在生死一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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