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村的雨后总是有一种混合着青草的泥土气味。天很蓝，水也很清，小桥流水总能把整个月亮村映照的像是个桃花源。
村子特别静，尤其是清晨四五点的时候。
几声鸡鸣，隔壁小院的狗吼两声，不知道是谁家的炊烟袅袅升起。
整个村子像是不存在一般，就这样宁静的存在于世间。
月亮村是个江南小村，小弄堂特别多，但是宋浅从来不单独走弄堂，她宁愿从小镇后边的田野小道走回家，也不会一个人从弄堂穿过。
这应该谢谢她爸，让她对小弄堂产生了阴影。
她爸呢，是一个赌鬼又染上了酒，基本上邻居听到她家锅碗瓢盆砸在地上的时候，就知道她爸又在打孩子了。
可谁会和一个满脸通红，满身酒气的赌鬼讲道理呢。
白天见不到人影，晚上输钱喝酒了就回家揍孩子。
宋浅嗤笑，平静无奇，没有感情也没有温度地看着面前她父亲的遗照。
“真是谢谢你啊。”
宋浅说的很轻，轻的基本没人听到。
她站的笔直，身边但凡来小院参加这场白事的邻里乡亲，基本穿着黑色或者白色的衣服。宋浅也穿着黑色外套，头发零零散散地披着。
“爸，你终于死了。”宋浅俯身把一捧菊花放在门口的地上，没踏入房间一步，“下辈子，如果你不想养孩子，就别和女人生。”
她抬头看了看小院的天，特别晴朗的一天。
宋浅想到自己以前看的那些书，一般人去世的时候都是下着雨的，为什么她的父亲去世的时候，却是这样一个晴朗的日子呢？
她的微怔让身边的人误以为宋浅很难过。
邻居张姨拍了下宋浅的肩膀，眉眼中有几分劳累，她似语重心长一般地和她说：“小浅啊，你也别难受。你妈不是回来接你了吗，以后跟着你妈好好过日子。”
宋浅没说话，垂下头，微微一笑。
她妈？
生了又不要，也能称作妈？
张姨看宋浅不说话，叹了口气便出去了。
小院里的人大部分都到后面去吃豆腐饭了。小小的院子又重回安静。
只有几声鸟叫，叽叽喳喳的。
宋浅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房门，也看得见房间里的遗照。
她爸笑的很慈祥，完全和她印象里不一样。
“爸。说实话，我真的好恨你的。”宋浅看着她爸的笑容，也回之以笑容：“你欠的钱，你前妻都给你还了。还有，你知道吗，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从来不给你打电话，因为有些电话打一次就够了。”
“以前不打，以后也没机会给你打了。”
“你好好过吧，不管天堂还是地狱。”
“都不要再见了。”
宋浅转身，毫无情绪的脸上，一滴泪水划过，重重地砸在了小院的地上。
像是这么多年沉重的生活，重到搬不走，那就都留在这个小院里吧。
宋景春也在豆腐席上，看见宋浅从小院里走出来，放下筷子赶忙两步走到她身边。
“看完你爸了？”宋景春半蹲在她面前，摸了摸她的脸。
宋浅不想让她碰她的脸，便往后退了两步。
宋景春感觉到了自己女儿的抗拒，干笑着把手从她的脸上拿开了，只握住宋浅的小手，语气温和道：“我带你回家，好不好？以后跟妈生活。”
听到宋景春的话，宋浅冷淡，没有感情地抬眸：“难道我还有第二种选择吗？还是说您认为我有第二个妈？”
宋浅的话让宋景春全身僵住，趁此状，宋浅赶紧把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
宋景春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原来这么恨她，她眨了眨眼睛，好多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流了出来。李在华走过来扶起宋景春，揽住了她的肩膀，宋景春靠在他的肩膀处，微微抽泣。
“没事，慢慢来。”李在华有节奏的拍着宋景春的后背，安抚着她：“你毕竟错过了她人生的前十八年。”
“嗯。”宋景春捂着鼻尖，眼眶里全是泪水。
就像宋浅说的，她没有第二选择。
宋浅人生的第一次飞机之行，就是从杭城这个她活了十八年的地方，飞到海城。
下了飞机，她坐上了宋景春和李在华停在飞机场的车子，去往海城市区。
城里就是大，不像她住了十八年的月亮村。
海城的高楼大厦琳琅满目，甚至还有一块很大很大的屏幕，上面放映着广告。
路边的人也特别多，有遛狗的，也有穿着职业装匆匆忙忙赶路的。
像是别人说的那种，都市快生活。
“小浅都没吃东西吧？”
红绿灯路口，李在华停住了，从后视镜里问后排的宋浅。看到宋浅正望着街边的景色，笑了一下，继续说：
“忙了一天了，我和你妈带你去吃点什么吧。”
宋浅没说话，两个人也习惯了。
直接开车去了附近的万达，宋浅是第一次看见地下车库，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四处看了两眼，但是尾气的味道让她有点难受，便捂了捂鼻子。
“不舒服？”李在华注意到宋浅的动作，贴心地问道，“你和妈妈先去乘电梯，我稍后就到。”
说完，给宋景春使了个眼色。
宋景春往前走了两步，拉住了宋浅的小手臂，语气中不难听出故意讨好的意味：“我们去乘电梯好吗？”
宋浅也不想在外面闹得很僵，她点点头，但是依旧没说话。
看出宋浅的让步，宋景春别提多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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