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耷拉着脑袋,身体重量全倚在椅子上,身边是窖里挖出来的冰块,冒着白蒙蒙的冷气。
惠妃拿了一块刚刚进上来的冰镇西瓜递给他,一边开口道,“当初大家口中不说,心里却明亮,淑妃哪怕没那个福气登上那个位置,一个贵妃也是跑不了的。可如今,谁又想得到她儿子反落得这样呢?”
“淑妃那时候得宠,人心好又聪明,胆子也大,身份摆着又是异族女。看着谁遇到事情都要帮衬几分,待谁都过得去。这样的人啊,最是得罪人了。可是这宫里的人,谁还没有承过她几分情呢?心里都清楚,可是谁也不想承认。承情是承情了,可是恨也是真恨。合宫就一个陛下不是?”
小白听着这话,看看繁妃,又把这话在心里品了品。
繁妃叹了半天,一回头就看见小白咬了一口西瓜,半晌没有动静,不由一笑,“你不要替我难受,你姑母还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就开罪于陛下了。”
“我倒没有想这个。”小白把西瓜搁下。
但是繁妃也不理他,自顾自地理了理袖子,叹气道,“我算是看明白了,最是无情帝王家。我要是真得罪陛下了,恐怕也不会比淑妃好到哪里去。只不过我好歹没有个儿子被我连累……估摸着我也累及不到太子吧。”
小白心里清楚,繁妃说这些并不是因为她真的有什么深痛的感悟,只不过是随口抱怨而已。人都有侥幸心,哪里会觉得有一天自己也要落得这样下场呢?
小白在意的是,皇帝现在表现出来的样子,又真是真正的心思吗?后宫前朝表现出的又真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架势吗?否则男主何德何能走上那个位置?
那个位置……只有那群人的暗中活动是远远不够的,男主肯定还得有别的依仗。
男主……
一想到那个男孩子,小白几乎有些不可抑制地皱眉,那个男孩给他的感觉太违和了。
小白想了想还是劝道,“姑母,祖母跟我说过,在这宫里,有些话只有跟至亲至近之人才说得,有些话便是至亲至近也说不得。再有,到底是自己孩子,陛下总归会顾念几分的。”
他没有看见过皇帝狠辣的一面,他看到的只有重情重义和慈父形象,这样一个人,在小白看来,总归还是会顾念旧情的。
小白倒抽一口冷气,顾念旧情?灵光一闪,小白似乎捕捉到了颜景的活面。
繁妃看看小白,没有接话。
“远儿。”
“嗯?姑母?”他一愣,繁妃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跟他说话。
“旁人看忠勇侯一族光荣无限,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怎么想的,咱们到底为何有今日地位?”
小白想了想道,“先说建业,首先是祖辈世代为官,底蕴深厚。其次是尊长建功沙场,为国建立赫赫战功。最后姑母在后宫颇为受重视。再说守业,一则范家与陛下原有情分在。二是我父亲弃武从文,官阶虽不低,却无掌命脉大权。三是范家,子息单薄……”
“唉。也不说错吧……但是最重要的一点倒是忽略了。我跟二哥能有今日的舒心日子,全因为你大伯去世了呀。”
范远愣在原地,惠妃也跟着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嗤笑道,“怎么?你阿爹阿娘从不与你说大哥的事情么?”
“知晓一些。”
“也是,那些事待我阿爹回来跟你说吧,迟早要告诉你的。再说你日日在宫里,该听到的也都听到了,事情本身如何,跟别人传说的那些也差不离。”
“远儿,”惠妃伸手握住男孩的手,“姑母跟你说这些,你心里明白我的意思。今天因为你问了,我便不好不说。但姑母告诉你淑妃的事情,却不是让你放到心上去的。你是范家的儿郎,是我二哥的嫡长子,是范家的期望。你的世界或是朝堂或是疆场,却绝对不是后院女人们的机巧。”
“是。我知道。”
惠妃慈爱地揉了揉他的头发,“都九岁了,也是小大人了。今日耽搁了这么久,早些回家去吧。”
“那小白就告退了。”
“等下……小白,告诉阿娘,请阿娘为我制一盒绿豆酥,近来馋的很。”惠妃露出孩子气的笑容,略带恳求地看着小白。
“……是。”
*
燕成道搁下笔,看向一边伺候的林殊,问道,“繁妃回去了?”
“回陛下,听了奴才的传话之后稍待了片刻就回了。”
“她这次倒没有胡搅蛮缠,”皇帝轻笑了一下,“估摸着现在正在抱怨朕吧。”
这话林殊可不敢接,当然皇帝也不需要他接话。
“这后宫除了她,也没谁敢这样了。”
这时一个小侍走过来对着林殊附耳说了几句,林殊连忙跟皇帝回道,“陛下,说是繁慧妃交待秋霁带着药物衣裳并一些钱物,亲自把人送回去了。”
繁妃的性子素来如此。他知道她其实并不是纯善柔顺之人,事情不到她的面前,她从不过问,只管过好自己的舒心日子;事情到了她的面前,她不注意里面的利益纠葛,却也能几乎做到不管闲事。但是一旦一件事入了她的眼,她管起来也就不问后果。
“今天繁妃见了什么人吗?”
“回陛下,听说六殿下的事情传进清和殿的时候,范郎正在那里。”
“……果然如此。罢了,那孩子既然年幼良善,必然也能好好对待太子。去我的内库给慧妃挑上那对白玉蓝水钻的耳坠子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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