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州城下，复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繁华。人类的力量真的是可敬的，刚刚经历了战火的焚烧和创伤，他们却复又拾起笑容重建家园。
身边有零零散散的人流往来，守卫仔细地核实着来人的身份。辛苦工作的闲暇，挥一把汗，一抬头，见那两个人仍然站在城门口叙话。
“淡书，你真的就此回去吗？”宋亦寒问。
“嗯。我已经向侯爷说过了，我会回故乡去，著书立说，讲经授学。我于官场已经没有所盼，我的妻儿也已经死去，我此生不会再回理州了。”陈务道，“只是可惜难得才见到你，以后也许都不能再见了。你日后若是行走到我的家乡，一定要记着来看看我，我们再一起说说话，聊聊天。”
“好。”宋亦寒点头，看着陈务数月之间仿佛骤老了数载的面容，不免也有些心酸。他笑道，“那你可要小心了，我很能吃的，怕你这个穷教书的供不起。”
陈务也笑了，看了看守在几步远的地方的少年，担忧道，“你以后真的要和这位郎君一起走吗？”
“是。我已经跟学卿弟弟说了，他既然也是喜欢四处游历的性格，不如与我一起。我虽然无用，至少走到哪里都不缺住处，也不短银钱是吧？”宋亦寒笑道。
陈务点头，“倒也是。只是你那个仆从……”
“他不是我的仆从。而且事到如今，我还有何脸面继续把他留在我的身边？我也该放他回去了。”说话间，他抬头看了看城楼的方向，可是这里是城墙脚下，他并看不到城楼的情况。
范全等人与宋满正站在此地。
范全突地道，“我明日就要动身了。”
周围几人皆是动容。肖凛、温衡都将要驻守理州；陈田生如今也挂了职；张从功和高松风的任命恐怕也已经在路上，不日就要服从命令上任去了；而范渐是范全走后门拉进来的，此时自然也该跟着范全、跟着境定军走动。
是以几人都有些落寞惆怅。
就好像烟火，升空时聚在一起绽放时四散开去；又好像星星，漫天璀璨散落，晨光即将照来。
“明日就走吗？这么急？”肖凛急急问道。
范全眼眸含笑地看着他，温衡也是一笑，用眼神看他，示意他，“你还是离不开侯爷的小孩吗？”肖凛后知后觉地闹了个大红脸，低头不语。
“你们不要忘了，把你们的家眷也要早日迁来这里。”范全道。
两人点头。
范全又看着陈田生道，“改**与你妹妹各自成家的时候，来信知候我一声，我也来上个人情。”
陈田生笑道，“这感情好。”
范全笑了。说到这里，范全看了周围一圈人，就不再交待了。只是末了，看了看神色平静的高松风，微微一笑。
高松风愣了愣，原本宁静的心生出波澜，那温和的笑意里竟让他有了几分暖意。
见宋满站在一边，范全问他，“你当真跟我一同回去？”
宋满点头，“那次他见到我，都不肯跟我多说话，我想他心里不自在，经过这件事，他自己心里不放下，我也没有办法，还不如回京守在义爹身边去。”
“你这次是受了大罪了。”范全道。
宋满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笑道，“确实有点受罪。”又问，“侯爷，您看那位孟郎是正直人吗？”
“倒也难说，但是一派江湖儿女气概，义气豪迈，绝不是坏人。他那位主子，我虽然没有如何相处，但是想来应该也不会很差。你可以放心。”
宋满点头。他趴在城墙上，往下看去，正好看见宋亦寒带着那个少年郎随着陈务往外走去，孟泽宇则不言不语地跟在他们的身侧，几米远还落着陈务的仆从，而那四个人则恰似一道风景，在这孤凉偏城，渐行渐远。
＊
太后离世，大越国丧。
不存色彩，不听乐声，不闻违矩，不见妆容。
素净的宫装和无点饰的发髻；白色的绢花和阴沉的宫廷，远方传来的祭祀的吟唱和整齐的哭音……
这是颜惜珍回来时候的皇宫。
她一近怡华宫，脚下步子不由自主就快了，越来越快，不知觉间就成了跑。
“公主！”宫婢在身后连连唤她，她也不理。几个宫婢急得冷汗直流，“公主，不能跑，这不是寻常日子，跑不得。”
颜惜珍猛地驻足，回身看她，冷笑道，“那你这样大喊大叫又该当何罪？”
那婢女一时间哽住，也不能辩解自己明明已经压低了声音，颜惜珍得意一笑，转身又跑了。
颜惜珍一路快跑，总算跑到了怡华宫，一看见多时不见的生母，立刻就扑进了她的怀抱，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眼泪不住地掉了下来。
曹昭仪知道今日颜惜珍回来，早早就守在了宫门口，盼星星盼月亮，总算见到了女儿。
她泪眼涟涟把她上上下下好一番抚弄，又细细地为她擦汗，才呵斥那几个宫婢，“怎么也不知道劝解公主，看她跑得全是汗，你们都是做什么用的？”
一个个宫婢也无从辩解，只能请罪。
曹昭仪冷哼了一声，“今日是好日子，我不与你们计较，你们自己下去领罚吧。”
“是。”
闻言，候立在一边的一个宫女，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太后的灵还停在宫里呢，这怎么能说是好日子？这样的时候，还要罚宫里的人……她心里很不赞成地叹了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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