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一星回到他的屋里后，江淑娴习惯xing打开电视，看了会儿新闻，见内容不新鲜，就兴趣索然了，然后关机。
她心情有点儿沉重，面色慌乱，不知怎么，眼前总闪动着王武年轻时的影子。
王武刚到穆家庄插队时年仅18岁，瘦高个儿，白净的脸儿，浑身上下透着孩子般的天真稚气。
王武在开始阶段干不了什么农活，队长手把手地教他也干不好。比如耪地，手握不紧锄把，上下总出溜，撂下许多“枕头锄”不用说，手上还起了许多血泡。
队长看着他就脑仁疼，常把他分到一帮老娘儿们群里干一些技术含量低的轻活。
乡村的老娘儿们哪见过大城市里来的大洋娃娃呀？动不动就拿他开涮：
“王武呦，你这细皮嫩rou的可别晒黑了呀，将来找对象麻烦哪！”
“王武啊，来我们村儿就你们三个男的，女的都跑哪儿去了？哦对了，去了李家营，想她们不？赶明儿我跟z.s说说，要俩女的跟你们做伴儿吧！”
“王武，我听说城里人喜欢公开搞对象，你搞了没？要是没搞，我把三队的二妞给你说说……”
“呸！二妞长得跟烧茄子似的，王武绝对看不上，还是我给他说个漂亮一点儿的吧！”
“王武才多大呀！这么点儿搞什么对象？喂，王武，你看我们村儿多好！你就别回城了，在这儿扎根吧，保证好多好多大闺女喜欢你……”
“嘻嘻……你这糟粕老婆子忒不正经，是不是看上他了，要不要给你踅摸一个柴禾垛，藏在里面让他给你解解痒？”
“去去去！没个正经的老娘儿们！人家还是个孩子，你怎么满zui喷粪啊！你忘了前几年你那口子把你的屁.股打烂了？怎么提拉起裤子就不认脏啊！”
“老鸹落在猪身上，谁也别说谁黑！你们俩都是拿尿尿鳖子当茶壶的主。”
“……”
淑娴从不和王武开玩笑，良好的家庭教育不会让她说出这些粗俗的话。
她和王武只是断断续续地接触。
王武刚插队时，淑娴正在学校“打补丁”，腆着肚子当个临时的民办教师，但没多久，她生下了第一个儿子穆一山，随之就被大队辞退了。
后来，王武当了饲养员，淑娴这才时不时地见过他几次。
再后来，王武也去学校“打补丁”，淑娴正好因为生下第二个儿子穆一海在家坐月子。
穆一海将要两周岁时，正赶上73年教育回潮，她又去学校“打补丁”，王武那时已经被抽调到李家营村社的翻砂厂。
74年初，由于受到批.L批.K活动的冲击，淑娴又被辞退，但过了不到俩月，她再次被起用.
后来她才知道，是穆向东在大队里给z.s递了几句“好话”。
又过了一个多月，民兵连长的女儿辞掉教师工作随了军，王武这才重新回到学校进行顶替。
于是，淑娴和王武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接触。
那年，淑娴34岁，王武24岁，他们正好相差10岁。
王武较之刚插队那会儿成熟了许多，但在淑娴眼里他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穆家庄村子小，学校也不大。当时只有四个教师，两个国办的，两个民办的。那两个国办教师都是女的，外地人，在李家营村社大院居住，其中一个任学校的负责人。
王武单身一个人，就在学校的办公室兼宿舍里居住。
每当放学后，王武见左右没人，不在称呼淑娴为江老师，直接叫她大姐。
淑娴只是笑笑，并不放在心上。
有时，穆向东也到学校转一转，有一句没一句地找淑娴搭讪。
穆向东离开后，王武就不无鄙夷地说：“什么大队头头？简直是个二流子。大姐，以后少理他！”淑娴叹了口气：“唉！我这次当教师是他的功劳，他这是想让我报答他的人情呢。”
每次放学后，王武赶紧做饭。
炉子是烧柴油的，下面有油箱，当中有几十根灯芯，上面是带腿的炉架。他做的饭菜都很简单，做完后见淑娴正判作业就让她先尝尝。
淑娴往往不尝，但偶尔架不住他再三相让，也就象征xing地尝一两口。每当她尝饭或尝菜的时候，她发现他显得是那样的兴奋。
王武有艺术细胞，吹的一手好口琴，放学后一边做饭一边吹上一两口。
淑娴不会吹口琴，但歌唱得好，有时在他的伴奏下也哼唱一两段红歌。
淑娴别看只是“打补丁”，但很敬业，没有特殊情况到校都很早。王武每次见到她都显得异常兴奋。
有一次他对她说：“大姐，别人都盼礼拜天，我却讨厌礼拜天……因为……因为……到了礼拜天我就见不到你了……”
“傻兄弟，你想什么呢？可别想歪了呀！我可是有家有室有孩子的人……”
每当此时，王武就傻傻地尴尬一笑。
冬天将要来临，王武拿出事先买好的毛线求淑娴给他织件毛衣。淑娴一想他孤身一人没人照料，就挤时间给他织了一件。
王武把淑娴给织的毛衣穿在身上，立刻像个孩子似地跳起来，连连说“合适、暖和”，还说“穿在身上仿佛大姐就在身旁。”
75年8月，王武作为知青中的优秀代表，被推荐上大学。在等待正式通知的日子里，他显得有些忧郁与迷乱。
一天下午放学后，淑娴问他，上大学该高兴才对，为什么像霜打了似地提不起精神？
王武犹豫半天，突然一下搂住了她，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说，我舍不得离开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淑娴没有立即推开他，这种小资产阶级情调她十几年没遇到了，所以只是劝他——傻兄弟，上大学是多少人的梦想，你要格外珍惜呀！你看我，由于出身不好，被剥夺了上大学的权利，让我抱憾终身啊！
“大姐，我爱你……”许久之后，王武鼓起勇气小声说。
“爱你”的字眼那么得浪漫！
“爱你”的字眼又是那么得刺耳！
“爱你”的字眼唯有城里的人才能说得出口！
“爱你”的字眼虽然浪漫，但它却像锥子一样刺在淑娴心口上。
“不该爱的，你简直昏了头！”淑娴犹豫片刻，猛地一下推开了他。
“我……我……”王武愣怔片刻，上前一步，突然给她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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