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哥哥？”
林听眠打了个摆子，眼神从游离重新变得清明起来。他目光空洞的盯着前方的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虚空，延伸出来的眼神里包含多少复杂的内容和情感，没人说的清楚，连林听眠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情绪、脸上该摆出什么表情来。
他是该震惊，还是该愤怒，还是该大惊失色，还是该不可置信？
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如果自己喜欢的人间接或直接害了自己唯一亲人后该怎么办，遑论自己并不清楚夏栀到底做了什么，林浣告诉他的事情少之又少。他不是头一次产生这种无力感，但一定是最慌张的一次，因为他还年少，还青春幼小，他理不清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是个两难的局面。
他有点劫后余生、又当面揭开真相的恐惧感和慌乱。然而摆在他眼前的事实板上钉钉，容不得他有什么抗拒，加上林听眠并不愚笨，甚至在当时就觉得事情似乎完成的太容易了……他很快把前后想明白了。
林浣被绑、江常远入狱、警察为什么到的那么早、夏栀为什么要带他直奔上次林浣出事的地方、夏栀为什么认识祁南、为什么当时在现场祁南刻意维护自己妹妹……全明白了。
夏栀真的有这么厉害吗？他能把每一环算得清清楚楚，把每一个发生的可能性攥在手里、每一个动作提前预估出来？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有什么理由从头到尾的骗自己？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切、再计划、再骗自己的？
林听眠从未发现，思考一个原因和结果竟如此困难不易。他想不出来，潜意识里也不想想。他还是愿意相信夏栀是那个在巷子口站着、拎着烤串可乐、握着报警手机的瘦弱的男生。
——那个自己很喜欢很喜欢，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喜欢、但就是很喜欢的十七岁少年。
他不信。所以要问清楚。
林听眠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脖子发出“咔”的一声，僵硬地转动，缓缓低头，和正好仰头看着他的林浣对上视线，两双黑色的眼睛里都是迷茫。
林听眠看着林浣浓黑色的眼珠，有些怔忪，不知觉又开始发起了呆。
夏栀和自己对视的时候，有没有那种恐惧的沉溺的感觉？有没有把所有计策全盘托出的想法？
他闭上了眼睛，漩涡一样迷惑的黑色眼球遮挡在了眼皮后面，他想起来，夏栀似乎没有一次和自己认认真真对视一次，他从来没有看过自己的眼睛。
——从来没有，是因为担心秘密败露吗？还是觉得他会像夏栀一样机敏，只因为别人一个有些怪异的眼神，就能窥见对方所有拼命想要藏在心底的想法，拦都拦不住？
林浣摇了摇林听眠的腿，有些着急的恳求道：“哥哥，我都说完了，你去找夏栀哥哥给我讲故事好不好嘛？”
林听眠神游天外，根本不设防备，冷不丁被她推的身形一晃，勉强用手腕撑住沙发才坐稳。他直勾勾的盯着林浣的发顶，眼神幽深，情绪几乎是不受控制的翻滚。
很久后，他颓然塌下上身的傲骨，深吸一口气，深深看了眼林浣，撑着膝盖猛地站起来，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披上外套往外走，边走边说：“你先睡，我和夏栀哥哥把这件事说了，他要是有时间就明天来给你讲故事。”
小姑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哥哥看上去不太高兴，甚至不能用“不太”形容，应该是“非常”。她看着自己哥哥的背影欲言又止，小嘴张了张，又闭上，最后还是没说。
她哥哥看上去不是很想听的样子。那她就不说。
最后，林浣只是小声的在林听眠身后说：“哥哥你早点回来，要不然天该黑了。”
林听眠推门的动作一顿，他按在门把手上的手迟迟没有动作，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他松开手，回身走回来抱了抱神色担忧的林浣，大手按在她的后背上，把她推着往楼上的方向走了几步。
林听眠缄默不言，闭口不谈，什么都没说，深沉的看着林浣的小脑袋，勉强仓促的笑了笑，转回身沉默着推开门走进了浓黑如墨的夜色。
他想，自己喜欢的人，怎么也要全身心无条件相信一次，因为他喜欢的是一个优秀又缜密的少年。这次只能对林浣说一句“对不起”，是自己做的不对。
不远处的独栋二楼里，夏栀如有所感的抬起头，看向窗外一片漆黑的夜色，手里松松握着的笔“啪嗒”一下，不知为何，就是平白无故的从他葱白修长的指尖脱落，撞击在没有棱角的桌沿上，再慢慢的、像慢动作一样掉在了地板上。
笔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掉落的瞬间，夏栀亲眼看着它的笔夹和笔杆断裂开，各自随着他们的轨迹分开，借着断裂时的作用力，落在了两个不同的地方。
碎成了垃圾，捡不起来，拼不回去，用不了了。
摒弃是最好的归宿。
冥冥之中，像是有预感一样，夏栀捂着自己突然跳动变快的心脏，有所预料的觉得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感受着，缓缓低头看着地上的狼藉，又侧目看了看自己那张没有一点尖锐棱角的书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