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林家大孙子林福寿过生日，林老太大发慈悲，决定吃三顿饭，中午给做了一顿手擀面。
林家宝一坐下就笑，“今儿可是沾了石头的光，有白面条吃。”
林老太先给孙子盛出一碗，碗里还卧了个白白嫩嫩剥去壳的煮鸡蛋，“咱家石头明年也要像今年一样，没病没灾，顺顺利利！”
她扯过孙子的手，又牵来李怡一只手，把两个孩子的手握到一起，笑眯眯道：“奶奶现在就盼着你们俩快快长大，给咱家添丁进口了。”
李怡不想听这些，机智回道：“奶，我们长大了，您就老了。所以我希望时间过的慢一些，再慢一些，奶奶可以慢一些变老，可以多一些时间陪着我们。”
林老太愣了一下，末了欣慰的点头道：“好好，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吃个饭也有那么多话说，”林家宝不耐烦的催促道：“还吃不吃饭了？”
白面珍贵，面条做的不多，李怡也得了半碗，舀上面汤，稀汤寡水凑合成一小碗，剩下的连汤带面都给倒进一个小盆里，林老太推给儿子，“够不够的就这些，吃吧。”
还没端起饭碗，门口就有人喊林家宝。
嗓门大，李怡也跟着听了一耳朵，“走走走，快瞧热闹去，老陆家门口有人唱大戏。”
“真的？”大冬天的一天天也没个趣事，一听有乐子瞧，林家宝也来了精神。
“哪个还骗你不成？老老少少来了十好几口子，正闹腾着呢。”
“那还不赶紧的，老陆家打别处搬来的，没听说他家有这么些亲戚……”
“嘿，什么亲戚，板沟那头的，就陆来顺他亲爹亲娘……”
两人说话声音渐小渐消。
“这孩子，说走就走，也不打声招呼。”林老太嘀咕，“为了瞧热闹，饭都不吃了。叶了，甭管你爸，咱先吃——叶子？”
李怡想着刚刚听到的话，陆家——想到陆来卿，她有些坐不住，放下碗道：“奶，我出去一下。”
“不是，你去哪儿啊？”林老太喊她不住，李怡一溜烟跑出去了，气的扔了筷子，“死丫头，有你什么事啊，你跟着凑哪门子热闹。”
有心想要追上去把李怡拽回来，瞧了瞧一个劲往李怡跑走方向看的大孙子，总不能把孙子一人扔家里，只得恨恨的嘟囔几句，还要安慰因为李怡跑走不肯好好吃饭的林福寿，“石头乖啊，姐姐一会儿回来，石头先吃饭。”
“姐姐——”林福寿手固执的指着门外。
“姐姐、姐姐去嗯嗯了，得好一会儿呢……”
李怡不认得陆家，自打她来了齐家沟，统共就出去一回，还是林老太带她出门洗衣服。
她试着往陆少卿每天离开的方向走，走到大街，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往一个方向走去，不声不响的跟在后面。
陆家大门口的人越聚越多。
这时候的农村，谁家要是吵大架，一准有一大堆人凑过来看热闹，看稀奇。
“四娃，做人不能丧良心啊，老天爷看着呢——”
李怡到的时候，就看到一位花白了头发的老大娘坐在地上，正拍着大腿哭喊：“当初把你送给陆家，我这当娘的心都碎了啊，可是没办法，为了娃好，为了娃有个好前程，我是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啊……”
陆来顺红着脸一个劲的求她，“婶子，你起来，起来说话。”
“我一把年纪了，有儿有孙，我不是要赖着你给我养老，四娃，你就是走的再远，你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结婚多少年了，你没有孩子，我这当娘的不敢说什么，我知道我没有资格管你的事，可是，一想到我的四娃要绝后，我愁啊，我愁的多少个晚上都睡不着，我心里难受哇！”
“后来你说你要收养个孩子，我就去找你兄弟商量，让他们送一个孩子给你，总归是你嫡嫡亲的侄子，血浓于水的亲侄子，你养了亲侄子在身边，将来老了有靠，我这心也才安稳几分。”
老大娘一把拽住陆来顺的手哭，“可是没想到，四娃啊，娘是一心一意为你打算，你倒好，说都不说一声，就打外头弄回来一个娃子，你不肯养自己的亲侄子，倒对着个外人掏心掏肺，你这是大巴掌往你娘脸上打啊……”她蹬着腿嚎，“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吧。”
“你看你这事办的，咱娘都快伤心死了。”
一个同陆来顺差不多年纪的妇人道：“要不、要不你挑个侄子一起留下来，反正你们老陆家日子好过，养两个娃也不是养不起。”
老太太一迭声的喊：“送走送走，自己的侄子不养，弄个外人养着，四娃你糊涂啊。”
她手往边上指，“你侄子多，咱们今天都给你带来了，你随便挑，挑哪个都成，挑几个都中……”
一溜高高矮矮的萝卜头一齐仰头看齐来顺，鼻子里吸溜着青鼻涕。
其中一个用衣袖把鼻涕重重一抹，抱着肚子嚷嚷：“四叔，我饿！”“我娘说到了四叔家，再也不会饿肚子。”“四叔我要跟着你过。”“四叔我要吃饭。”“四叔……”“四叔……”十来个娃娃七嘴八舌叫起来，乱糟糟闹成一片。
妇人道：“他四叔，你就眼睁睁看着娃娃们饿肚子？”
老太太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瞪眼道：“还不快弄些吃的来，你就这么当人家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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