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年的春天来了。
山野间披上一层浅绿,树上嫩芽开始萌发,鸟儿在树梢跳跃,叫声越发欢喜雀跃的时候,李悦文终于迎来平反的消息。
她可以回城了!
李怡屈指一算,再有半年,国家恢复高考的好消息将像飓风一样吹遍神州大地,多少被耽误了的、困境中的、看不到希望的人,将迎来改变命运的机会。
李悦文本身属于教育系统,这次回城,肯定要与许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参与到教育改革的大业中去。
百废待兴,当前形势,正像这人间四月天一般,充满着勃勃生机。
李怡再一次为自己可惜,要白白放过这次机会。
哪怕再大上三岁,她一定要去争取做个首届大学生。
第一届大学生卧虎藏龙,从中走出了各行各业的精英骨干,稍做留心经营,就是一笔宝贵的人脉财富。
十五岁的大学生,纵然显眼一些,别人只会赞一声天才,十二岁——
李怡想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试图挑战世人的底线。
她身怀那样大的一个秘密,实在不适合成为世所瞩目的焦点。
焦点不是那么好当的,那是要活在别人眼里,一言一行都有无数人想要关注,那是要以牺牲私生活为代价的。
为了安全,李怡觉得自己还是泯然众人矣算了。世上从不缺少真正的天才,她就不要凑热闹了。
现在真正让李怡头疼的,是何去何从的问题。
李悦文已经在算盘着回去后,要给她怎样布置房间,给她选择怎样的学校,给她做什么样的新衣服……
一条一条兴致勃勃的罗列,“你爷来信说,新房子大的很,咱们住在部队大院里,环境清净,绿化也好,你爷还特地留心院里十来岁左右的孩子,期待你多交几个同龄的好朋友。”
李怡咬着手指发愁,如果她这个时候说,自己不想离开,奶奶会不会以为她疯了?
李悦文收拾东西速度很慢,她对自己用过好几年的物件很有感情,不带吧,觉得可惜,带着吧,又觉得别扭,“你爷那人,让咱们啥都不用带,空着手越快回去越好,说什么新生活新开始,一切重新买过,诶,过日子糙的哟,也不知这几个月他怎么糊弄过来的。”
李悦文一样一样收拾,又一样一样舍弃。
被子褥子盖了几年了,就不要往回拿了。一箱子旧衣服,洗的泛白褪色,大多还打上了补丁,乡下这地方穿着不打紧,回去后实在有点穿不出去。盆碟碗筷,当初一点点随便买来对付着用,既不成套,材质也是五花八门,算了算了,千里搬家没有带上这些的。
最后狠狠心,只收拾了几身随身衣物,小心收整好李怡淘来的那套文房四宝,十来本旧书画报。
最不舍得放弃的,是红木材质的一桌两椅,陆陆续续从废品收购站淘换回来、经陆少卿巧手修整过,又结实又牢固,款式也是古朴大方,那把太师椅李悦文天天要坐要用的,喜欢的紧。
李怡把她的不舍看在眼里,决定把它们收到空间里,以后找机会给老太太送过去。
“这些东西留着,咱们走后,随便村民们拿回去用,总归能派上用场,不算白扔。”
李怡咬咬牙,“奶,我十二岁了。”
李悦文把要带走的东西收到藤制的行李箱中,“我知道啊,怎么啦?”
“十二岁不小啦,半个大人,可以自立了。”
李悦文手上动作一顿,终于转身面向她,眉头微皱,“嗯?”
“奶,我不是您和爷爷的责任,你们没有一定要抚养我的义务,我现在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李怡低着头,一鼓作气说出藏在心里的话,“您放心,我会生活的很好,我也一定会考大学,经常给您写信,每年暑假或者寒假时候,我和少卿哥哥一起去看您和爷爷。”
李悦文意外至极:“说了这么多,你是要说,你不想跟我一起离开?”
“奶,你这次回去肯定很忙,你和爷爷都要很多正经事要做,我就不跟着添乱了。”
“当初是我冒昧求上门请你们帮忙,这几年多亏有您和爷爷在,我可以过上顺利又安稳的生活,你们在我最需要庇佑的时候,给了我成长的时间和空间,我一辈子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可是,我不能因此就厚颜赖上你们,我的人生,终究要靠自己。”李怡笑着说道:“我也想看看,凭自己的能力,我可以走多远,当然,如果真的遇到解决不了的大麻烦,只怕还是要求助您二老。”
李悦文在太师椅上坐下,握着李怡的手道:“我们从来没有把你当作麻烦,你爷一直说你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礼物,不是所有的亲情都需要血缘做维系的纽带,小怡,我们把你当成自家的孩子,这几年,与其说我们照顾你,不如说是你一力在照顾我们俩个老家伙,自从有了你,我们的生活和以前比变化太大了,吃的用的就不说了,关键是心情好,你给了我们千金不换的快乐,让我们对生活充满希望,不再是日复一日的熬日子。”
“当初是你找上我们,你喊了开始,怎么,现在你还想喊结束?”李悦文假装不悦道:“那可不成,咱们祖孙的缘份,可是要延续到我和你爷闭上眼的那一天,我们都这把年纪了,放心,麻烦不了你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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