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沉默了一会儿,才叹息道:“有的人受人驱使也许是被逼无奈,但有的人……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心甘情愿呢。”
胡铁花怔了怔,忽然就像只被人套住了脖子的鸭子,半个字都说不出了。
于是他只好再满上六杯酒,又闷声喝起来。
他不想回忆那时金灵芝的样子,当然也不敢回忆。
他能记起的只有那一下下单调、疯狂的凿石声。
直到双手崩出鲜血,直到利剑都已折断。
胡铁花低头瞧了瞧自己还在渗血的手,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声叹息。
原来他自己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这回的六杯酒,他简直喝得比上六杯还要快。
楚留香摸着鼻子,苦笑起来。
他当然见不得美酒被人这般牛饮,但他毕竟是个很体贴的朋友,这种时候当然不会说什么,便只好装作什么都瞧不见。
“叩叩叩——”
风雨忽的灌进来,撕裂了室内温暖的空气。
推开舱门的是张三。
但他身后好像还跟着另外一道玲珑的身影。
胡铁花的目光本已朦胧,但现在却立刻追了过去。
张三反手将门关紧,身子向旁边一让,露出了身后的人。
华真真瞧了瞧舱内二人,忽而腼腆一笑。
胡铁花摸摸鼻子,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张三偷偷笑起来,小声道:“你这么探头探脑的,可要小心闪着脖子啊。”
他挤挤眼睛,又道:“你伤着了,船上可有人会心疼的。”
胡铁花瞪了他几眼,大声道:“你小子特意跑到这儿,难道就是为了放屁?”
张三倒也不生气,笑着道:“我放不放屁还不劳你挂心,有高姑娘和金姑娘两个就够你受的了。”
胡铁花气息一窒,复怒道:“你这人可真他妈有意思。”
楚留香赶忙道:“华姑娘风雨而来,可是有事?”
华真真点了点头,不过却没有开口——她的话还是那样少。
张三这时也收敛起表情,正色道:“我们过来,是因为刚刚收到了一封信。”
楚留香道:“哦?是什么样的信?”
张三道:“我没法子说,也许这需要你自己看了才能知道。”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封油纸包着的信——其实说信也不甚贴切,因为它实在简陋,油纸里面甚至连个信封都没有套。
不过信上的字却写得极漂亮,字体娟秀又不失大气,楚留香一眼便瞧出这是李红袖的字。
不过他才瞧了两眼,神色就忽然变得奇怪起来。
胡铁花见状,终于忍不住好奇道:“是谁写的信?上面写了什么?”
楚留香摇摇头,脸色也有些凝重。
这下胡铁花也没了喝酒的心情,全副身心都被那不知写着什么的纸勾去。
结果他才探着脑袋扫了一眼,整个人便登时惊得跳了起来,“这、这、这”的指着那封信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与其说这是一封信,倒不如说是字条。
因为纸上只有寥寥数字。
“原东园已于数日前身死!”
无论什么事都有结束的时候。
愈是冗长复杂的事,往往结束得愈是突然。
但事实上它并不突然,因为这根线本已放完了。
而你觉得它突然,也不过因为你没有瞧出它的发展已到了尽头。
所以楚留香虽难以接受,却不得不接受。
但胡铁花却显然还不愿接受。
这并不难理解。他才刚窥探到真相的一角,结果却发现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换做谁只怕都很难接受。
胡铁花喃喃道:“但我不明白,如果原东园当真死了,为什么原随云这一路上连一个字都没有提?”
张三冷笑道:“也许因为他自己就是杀死原东园的凶手。”
胡铁花摇摇头,道:“但原东园一死,他就是无争山庄名正言顺的新庄主,那岂不就更应该让别人知道这个消息了?”
而这个疑问也恰恰是楚留香正在思考的问题。
无论如何,原随云总是原东园名义上的亲子,无争山庄的少主人。若原东园数日之前暴毙,他当然不可能一无所知。不过这几日下来,他却只字未提,甚至此次东海之行,还曾言是为搜罗祝寿贺礼。
他为什么会选择隐瞒?
原东园的七旬大寿在江湖中已是人尽皆知,一旦未能如常露面,原随云隐瞒的秘密立刻就会被揭穿。
那为什么还要隐瞒?目的又是什么?
楚留香道:“也许他不是不想放出消息,而是碍于某个人而不得不暂时隐瞒。”
胡铁花道:“但他的武功那样厉害,这江湖里还有几个人能叫他忌惮?”
他顿了顿,摸着鼻子又道:“更何况原本还有枯梅大师那样厉害的高手给他做靠山。”
楚留香沉吟着,已回想起过去很多被他忽略的细节。
沉默了半晌,他的眼睛猛地亮起,道:“你说的一点也不错。也许我从一开始便想岔了。”
胡铁花忙问道;“你说说看?”
“世界上的事有时的确很奇妙,往往你愈认为不可能的事情,便愈有可能发生。”楚留香盯着胡铁花,“你觉得他最不可能防备的人是谁?”
胡铁花几乎连想都没有想,就脱口答道:“枯梅大师。”
楚留香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胡铁花怔了怔,道:“你这是什么反应?难道你觉得原随云在忌惮枯梅大师?”
楚留香道:“也许。”
胡铁花几乎要跳了起来,大声道:“但他们不是情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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