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云鹤嘴角一勾,脚步一错,忽然出其不意地出了左掌,打向楚留香喉间。
楚留香挑了挑眉,闲置的另一手也随之探出,捉向对方腕上脉门。
尽管他惯常使用右手,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左手就不比右手更灵便。如果他愿意,他的双手都会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
不过游云鹤又怎会叫自己受制于人?腕间一沉,他的手已如游鱼般滑出了桎梏。
双方你来我往,出招都是极快,拳势雷厉,掌下生风,短短半刻便已交手了四五十招。
玉盘当空,星月交辉,朦胧的银辉撒落在山河的每一个角落上。而这如水的月光也笼罩在他们身上。
此时楚留香的指尖已点在游云鹤的“廉泉穴”上,但他自己胸前三寸处,也停着两根颀长的手指。
二人相顾无言,半晌,终于对视一笑,同时撤掌。
游云鹤叹息道:“可惜我终究还是不如香帅。”
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一个人面对这两者的态度却很难保持一致——人心如此,能够平静接受自己失败的人本就不多。
只凭这一点,他都已算得上十分有风度。
楚留香心里想着,便也不禁叹了口气,道:“因为你的双手本就是用来救人的。”
游云鹤却只是笑笑。
楚留香笃定道:“你是花对月。”
游云鹤神色平静,道:“不错。”
楚留香道:“你为何不与我分辩?”
游云鹤淡淡一笑,道:“你既已知晓,我又何必去辩?”
楚留香道:“其实我一开始对你仅仅是怀疑,毕竟‘花对月’已是一个死人。”
游云鹤道:“那你又是从什么时候才确定的呢?”
楚留香道:“就在刚刚。”
游云鹤微一蹙眉,道:“刚刚?”
楚留香道:“因为你出手时给我的感觉。”
顿了顿,他又道:“前不久,我曾遇见了一位花家人,而我恰巧与她交过手。”
游云鹤略一沉吟,便明白了其中关窍:“不错,正如少林拳法迅猛阳刚,华山剑势变化无常,各门各派的武功路数都是不同的。一个人可以隐藏明面上的招式,却很难抹去习惯带来的影响。”
他不禁慨叹道:“香帅当真是心细如发,竟连如此微末之处也未放过……”
楚留香道:“这世上所生之事大多有迹可循,探寻秘密虽难,可将线索彻底湮灭却岂非更难?”
游云鹤苦笑着点点头。
他将四下环视一遍,忽然道:“前不久我似乎曾在此发问,不知你可还有印象?”
楚留香点头道:“我记得的。”
游云鹤道:“那么现在,我想你大概也明白我为何会有此一问了?”
楚留香道:“是的。”
游云鹤道:“但我还想以同样的问题,请你再回答一次。”
楚留香道:“我的回答还是如上次一样,没有变。”
游云鹤道:“是么……”
他不禁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
楚留香一怔。
游云鹤继续道:“你总是躲那些江湖纷争躲得远远的,所以好像一直都比别人活得更轻松,也更快乐。”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可你该知道主动找上我的麻烦却并不少。”
游云鹤道:“但无论你卷入什么样的事件,最后却好像总能保持置身事外的模样。”
他瞧了瞧对方的手,低声道:“身在江湖,无论邪魔外道还是名门正派,又有哪个手上没沾过几条人命?但是你,你的手却太干净了……我曾经以为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可你却偏偏做到了。”
楚留香眸光一闪,道:“我能做到,是因为它本身就并非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做到。”
游云鹤面色奇异,道:“难道你要让我忍?”
楚留香缓缓道:“一个人只要还没有死,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得忍耐。”
游云鹤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不如说是你实在太过幸运,你的立场与原则始终都是一致的,从来都不会面临身不由己的选择罢了。”
楚留香道:“那么你的立场又是什么呢?是花对月,还是游云鹤?”
游云鹤垂下眼睫,长叹道:“这个选择,我做不出。”
楚留香道:“为什么?”
游云鹤道:“因为他们本就都是我。一个是最初的我,一个是现在的我,并不是我选择了谁,就能置另一个的责任于不顾……他们的责任我无法推卸,更不能推卸。”
楚留香脸色微沉,轻声道:“你在骗我。”
他忽然上前一步,猛地拔出对方腰间的长剑,大声道:“你分明已经杀过了人,难道不是已抛弃了‘游云鹤’的责任,也打破了自己的原则么?”
游云鹤怔怔道:“原则?不错,我确实已亲手打破了自己的原则。”
顿了顿,他轻声道:“但你可想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定下这样的原则吗?”
楚留香沉郁地瞧着他,半晌未发一言。
游云鹤径自道:“是因为我师父游枕仙。”
他面上浮现出了淡淡的怅然,道:“自十岁家门被灭后,我便被恰好在外游历的他收作徒弟。你知道,妙手医仙半生都以救人为信条,所以无论什么样的人他都愿意去施以援手。但有时我瞧见那些被他救回一条命的狂徒,转身就去害了百人的性命……”
他忽然抬起头,大声道:“因救一人,而死百人,试问香帅,这可算是救人?若未免这百人之死,干脆将他一刀杀了,或是袖手旁观,致其死亡,是否也算得上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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