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雨水淋湿了鬓发衣袖,此刻半跪在地上,紧紧揽住陈珑。
冰凉而带着雨水的手伸过来,极轻柔地替她拭去脸上的血污。他右手有血,所以只拿左手擦拭她眉眼间的血。
电光一闪,映得天地亮如白昼。
借着这一瞬光亮,陈珑得以看见那人的眉眼。
——正是那个“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笑起来会有少年气的广平侯萧珪,萧子琛。
电光闪过,天地重新归于暗夜。
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萧溪与元明和一干僧人匆匆而至,从来规行矩步的少女拎着裙子,奔跑得以至于鬓发散乱,钗环跌堕,她喊得破了音:“珑姐姐!”
元明推开门扇,和萧溪一道儿冲进来。
她半趿着鞋子,披着外裳,一眼望见了被萧珪揽在怀里的陈珑。
“阿拙!”她急切地喊,三两步过来,萧溪在她身边,也急急忙忙凑过来。
陈珑侧着脸轻咳一声,一只手依旧紧紧抓着萧珪的衣袖不放,勉强笑了一笑,音色嘶哑:“我没事。”
元明摸索着找到她的手,细长的手指按上她的脉搏,半晌,跪坐在原地,捂着脸长舒一口气。
随行而至的僧人们已经代替春鱼挟住陆敞,将他按倒在地。
陈珑咳嗽着向元明道:“我没事,你去看一看春鱼。”
元明便起身去看春鱼,萧溪握着陈珑的手,她适才还强撑着,此刻一眨眼,便落下一滴泪来:“珑姐姐,你吓死我了。”
陈珑缓了口气,已经好了不少,只是声音依旧嘶哑,她尽力舒缓了语气:“我也快被吓死了——没事了,都没事了。”
萧溪跟着元明去安顿好受了伤的春鱼,只留下萧珪陪伴着陈珑。
他将她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身边只燃一豆灯。
陈珑虽然安慰了萧溪,自己却还心神未定,她依旧握着萧珪的手,轻轻问:“这样大的雨,怎么想着要赶来?”
萧珪低声道:“做了关于你的噩梦,惊醒了便睡不着,一定要看见你好好的才心安——幸好,赶来了。”
“不然呢?”
“不然余生就都在噩梦里,醒不来了。”
陈珑抬手,紧紧抱住他:“谢谢你,谢谢你在这里。”眼泪滑落,她将下巴抵在萧珪肩头:“我好怕我撑不住,你会难过。”
萧珪轻轻拍她的脊背,宛若哄幼儿一般轻柔而小心:“阿拙,不会再有一次了,我会尽快把那些要伤害你的人都抓住,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有了。”
陈珑隔了很久才缓过心神来,彼时元明已经送了一剂浓浓的姜汤和安神的汤药来。
陈珑看着萧珪湿漉漉的衣裳:“去换一件吧。”
萧珪摇摇头:“恐怕没有合身的。”他又顿了一顿:“我没事的。”
陈珑看着他:“永明寺虽然在山角,到底也有崎岖难行的路,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深夜冒雨前来,不会太危险了吗?”
“倘若我平安无事呢?倘若什么都没发生呢?值当的吗?”
萧珪抿一口姜汤,望过来的眼神温热:“可是我为阿拙,虽千万人,千万险阻依旧愿意不顾一切而往矣——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他依旧弯着眉眼,笑出淡淡的少年气来,澄净明朗——郎艳独绝。
世无其二。
陈珑愣了愣,她微微抬手,揽住他的肩头,执着而深情地吻他。广平侯的唇齿间有刚刚饮过的姜汤的味道,辛辣而甘甜。
第二日清晨,元明再来探望陈珑时,听见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昨晚的姜汤委实太辣了些。”
元明莫名其妙:“我那又不是熬给你喝的。”
她说着抬手:“张嘴,吃药。”
陈珑顺从地低下头,喝了那一勺药:“我尝了尝。”
元明灌了她手里的那一碗药,摸了脉有掰着陈珑的下巴看她脖颈的伤:“还好,救下来的及时。”她顿了顿:“那人是真的想杀了你。”
陈珑问:“春鱼怎么样了?”
“她还好,受了点外伤,幸好年轻,仔细调养个把月,差不多就能休养回来。”
陈珑掀开搭在腿上的被子:“我去看看她。”
元明一把把她按回床上:“阿溪丫头正在照顾她,你给我老老实实躺着。”
“关于那人的事情,不能和我说,是吗?”
陈珑抿一抿唇:“这牵扯到一桩旧事,我暂且还没排查清楚,再等一等,若我确定下来,我就跟你讲事情的原委。”
元明点一点头。
她喂了陈珑药,便匆匆赶去做早课。
陈珑握着扇子,指尖摩挲着那扇坠。萧珪赶去早朝处理此事,和靖国公多日的虚与委蛇因为此事功亏一篑,他有许多事务紧赶着要去处理。
陈珑轻咳一声,起身摸去隔壁厢房看春鱼。
萧溪正在喂春鱼喝药。
春鱼几次挣扎着试图端着药碗自己喝,都被萧慧慧小姑娘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陈珑扶着门轻咳一声,两个人齐齐抬头望过来。
“殿下。”
“珑姐姐——”
萧溪喊完了也没有如往常一样迎上来,无情地回头继续给春鱼喂药。
春鱼看向陈珑,抿一抿唇。
陈珑摇一摇头,示意她自己不在意,不必介怀:“好好喝药,别让慧慧替你着急。”
她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捧着茶看萧溪喂春鱼喝完了药,又递了一粒蜜饯给春鱼。
萧溪做完这些事情才顾得上陈珑,她跪坐在陈珑身前,微微抬手,扶起陈珑的下颌,温热的手指有一点湿润,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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