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熏然！”凌远快要不能呼吸了，直直的倒在他怀里的人左心的方向有一个大大的血窟窿。凌远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向扑向对自己开枪的李熏然，他甚至已经抓住了李熏然的手臂，却依然没有阻止得了他把子弹射入自己的身体。凌远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身体在看着子弹贯穿李熏然的那一刻，连着整个世界都要冷了下来。
李熏然唇角带血，原本乌亮的眼睛闭着，眉眼间也被溅到了血滴。凌远身上原本雪白的外衣也染上了李熏然的血，特别的刺眼。一时间他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打偏了！快送去急救！”薄靳言捂着手臂移动到凌远身边，他看了看李熏然身上冒血的地方，忍着疼推了一把嘴唇都在发抖的凌远。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以前李熏然出任务的时候，总也是会受伤的。伤口大大小小，也试过受了些看着就骇人的伤。每一次都惹得凌远忍着担心和心疼为他收拾，英气的眉毛皱成了一团，有几回上药的手都微微重了些，李熏然就知道他恼了。可无论李熏然怎么好言地哄着，凌远就是不松眉。结果之后有一段时间李熏然偷偷去外面处理伤口，凌远又更是发了好大的脾气。
“你以为这样被我发现你受了伤，我会不担心？”凌远当时也不知道李熏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又气又恼，“李熏然，我答应过一定会护着你，你出任务拿刀拿枪的我不能帮你，受了伤还要跟我这儿遮着掩着吗？”
但从来没有一次，凌远觉得这么的失真和难安。他觉得自己的脚步也是踩在云里雾里的，只知道一直一直往手术室的方向狂奔。
“凌远——”张鑫垣带着护士，向凌远的方向迎来。凌远一个虚浮差点没有站稳，怀里抱着的人呼吸越来越微弱，他把李熏然放在病床上，觉得自己的手一直一直都在发抖。
“准备急救，快！”凌远向护士说，一向是稳重的凌医生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他努力地要找回自己丢失的理智，在脑子里努力地用仅剩的清晰来思考抢救方案。
张鑫垣见状，抓住了想要快步进手术准备室的凌远。
“凌远，你别去了，我去，”张鑫垣见他这个鬼样子，也真是担心凌远关心则乱，这个情形下他哪里还能抢救得了，“你在外面呆着！”
张鑫垣带着护士快速向手术室走去的时候，凌远还喘着粗气站在原地，他的手依旧维持了放下李熏然时的动作。
发生的事情接二连三没有给他一点能够喘气的机会，他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疼得要炸起来，心脏扑通扑通地想要往心眼里冒，他下意识地想找杯水，才发现自己的手上和身上都是一片的血红。
凌远第一次后悔自己当时就这样离开了李熏然的生活。
当时，或许若只是简单的看着好友因为出任务牺牲，李熏然的难过可能还能带着理智。
可是，没有救回替自己受难的郝杰，李熏然整个人都陷入了天昏地暗之中。排山倒海一般的愧疚和罪恶感混着难过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有很多的质问，也有很多的疑惑，没有人来责怪他，而他却钻在了害死郝杰的死胡同里。心里的自责化作很多复杂的情绪，他不知道要责怪谁，他觉得哪怕有那样一丁点的希望，抓住了，起码小杰有那么一点不离开的可能。可是生命的流逝比时间还要抓不住。
他怨自己，也怨着凌远。
以至于在很长的日子里，他们都处在冷战的僵持状态。
可是世界并不会停下来。事情还是会源源不断地发展下去。
郝杰的叔叔其实在军区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官。侄子因为手术没有家属签字而被迫中断，最后，才刚到而立之年，本该还有大好人生的青年就这样英年早逝，郝杰的叔叔觉得十分的不舒服。然而整件事情上，主治医生凌远其实都是按照医院的规章制度和法律办事，也是真的为了病人做了考虑，怨不得也赖不得。
毕竟是哥哥死前托付的遗孤，也许是为了让没能及时签字的内疚感减轻些，也真的恼了医院里就放任手术中断的死板医生，即便知道没有办法捉住凌远的痛脚，郝杰的叔叔依然动用军区关系，打压凌远所在的医院的项目。
一时间，医院的年度预算不仅要被削减，原本要扩建的新院区地皮居然也就真的迟迟都拿不到审批，当时的院长也是凌远的老师，在如何决定之间急的焦头烂额。然而凌远作为主治医生，当时的决定在医院层面并没有错，医生们也出了奇地都支持凌远，医院里的舆论四起。一边是得罪不起的干部，一边是得众心的弟子，老院长一时间也是操碎了心。
“凌远啊，墨尔本刚好有个进修项目，你出去，避避风头，”老院长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也犹疑着说，“等过几年新院区建好了，这件事也翻篇了，我就向领导申请把你叫回来到新院去。”
凌远飞墨尔本之前的一晚，他还是回到他们一起住的地方，想跟李熏然谈谈并告诉他自己要走了的事情。
离郝杰去世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李熏然却没有半分要让步的意思，他看到站在玄关的凌远，冷冷地抛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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