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雨，绵延无边，仿佛以天为筛，以地为筐，中间的落下的便是那绵绵如丝的细雨，连着风都变得温润起来。
秦山顶上的雪融了一些，化为潺潺的流水沿着极不规则的缝隙蜿蜒而下，形成一道道九曲溪流汇入山涧中更大的溪流里。
林萧已经独居秦山峰顶半月，在十几天前言城已经走了，临行前告诉了他一些事，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一月期已满，今天是战帖里约定的时间，相比与刚开始时的忧虑，此时的林萧再也没有当时的情绪，心境也如身下的险峰般岿然不动，从容坦然。
正午时分，沉寂许久的峰顶上出现了一道身影，遥遥注视着正前方那块巨石上盘坐着的另一道身影，眼中带着些许好奇，嘴边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围绕峰顶的云雾聚了散，散了再聚，直到一抹斜阳透过云层照耀而下时，林萧睁开了双眼，从盘坐中立身而起，身形缓缓飘落而下，定定地看着对面那个极为陌生的人。
“看样子你很久之前就来了。”青琊笑着道，语气温和如面对一个多年不见的故友。
“以为你也会提前来。”林萧静静地看着他，表情并无任何感情波动，事到如今已经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对手失去了探究的兴趣。
“我一向比较准时，不早也不迟，不过我很欣赏你敢接下那份战书，至少不是无胆之辈。”
“或许吧。”
简单的回答后林萧沉默了下来，青琊似乎也并不急于开战，反而耐心等待着什么，果不其然，不久后林萧再次开口了。
“战之前，有件事我希望能弄清楚。”
“哦？你说。”
“为什么你们会发现那个人是我，而不是冷少白？”
“你很想知道吗？”青琊似乎并不对临战前他会这么问感到奇怪，倒像是意料之中的事一样。
“你也可以选择不说。”林萧淡淡地回答道。
“可是你很想知道，作为对你守信的回报，所以告诉你也无妨。”青琊微微一笑，若有深意地说道：“如果我告诉你一切都是你的好兄弟项烨告诉我的，包括你练了那三卷功法，你信吗？”
林萧眉头一皱，两只拳头不由自主地握了握，随后又自然地松懈下来，摇了摇头道：“我相信他有自己的理由。”
“呵呵，为什么不直接说这是背叛呢？还是说你怕去面对这样的一个事实？”青琊好奇地问道。
“你觉得你很了解他？”
“事实胜于雄辩。”
林萧低头默然，种种迹象都已表明项烨的出走带着不可告人的原因，但他依旧不愿意去相信这个事实，从小到大一直将他视为兄长，彼此情同手足，曾经他还设想如果有一天背后被兄弟捅一刀的感觉是什么样，最后还自嘲生出这样的想法是多么可笑愚蠢，但是现在……
见林萧默不作声，青琊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不觉得你的信任，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不攻自破了吗？如果他现在站在这里，站在你面前，或许会因为你的信任而无比羞愧。”
“他去了哪里？”林萧抬起头，平静地问道。
不想，青琊的回应只有嘲笑般地摇头，再无任何回答，这让林萧皱了皱眉头。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应该怎么打败我，而不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你应该清楚，今天你我二人之间只有一个人能从这里下去，而且我非常很期待你能让我大吃一惊，不过现在倒是有些失望了。”
“是吗？”
两人肃目而视，话谈到现在已经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当林萧最后的话音消散时，周围半空中慢慢流动的云雾开始急剧翻滚消散，凛冽的山风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悄然静止了下来，只有一股压抑得让人窒息的安静。
下一刻，两道原本笔直屹立的身影诡异地消失了，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而又在那一瞬间，周围诡异的安静便被如山洪倾泻般的声势所取代，一阵狂风由内而外席卷整个山顶，激起漫天砂石雪沫。
半空中，两道几乎被光芒掩盖的身躯拳拳相对，狂风怒吼衣裙翻飞，下方的地面也在那片刻间似乎不堪重负，慢慢地向外皲裂。
然而力与力的碰撞只坚持了眨眼片刻的功夫，稍有颓势的林萧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相反直接落入了下风，只见以青琊为向的那道半弧形的拳芒陡然大盛，直接击碎了他的护体罡气，在如此剧烈的对碰的时刻居然还留有余力。
已然错失先机的林萧果断地打消了以力取胜的想法，身形一闪避开了锋芒，早前他便清楚青琊非等闲之辈，更是被三老誉为破妄之下无敌的存在，单凭这点他便几无胜算，此战之难堪称前所未有。
现在在一击估测了青琊的大致实力后，林萧得出了一个既无奈又必须面对的结论，彼此之间的差距，或许只有如今作用不再显著的禁术能够弥补一些，而这同样是一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办法，但除此之外再无他法，此战他不能输。
不过林萧并不急于将自己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境地，在躲开那无匹的一拳后，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出了一把竹剑，简陋而无锋。
青琊一击未果，也并无惊异神色，停在半空若有所思地盯着林萧手里的那把竹剑，突然笑了：“原来你也去了那里，还得到了它……不过，你认为即便有了它就能战胜我吗？”
“不能，但可以缩小你我之间的差距。”林萧微微仰头看着居高临下的青琊。
“无念剑道吗？倒也挺有意思的。”青琊说着随手一招，一根折断的树枝迅速地飞到他手里，他看了眼似乎还算满意，随即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剑道修为到了何种地步。”
话音刚落，青琊的身体再度消失，下一刻已经出现在林萧头顶上方更高的位置，头下脚上，一道凌厉的剑锋直至他的头颅，继而忽然又衍生出数十道剑影，将下方方圆数丈的范围笼罩在内。
剑气未至，寒意顿生，林萧此时心中异常凝重，两次交锋两次都失了先手，不得不说青琊的战斗意识极为强悍老辣，但是留给他思考应对之法的时间极其有限，剑芒转瞬即至，几乎避无可避。
无法进攻，那么只有防守，只见林萧身形一晃，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而移动的轨迹却是捉摸不定，在他消失的一刹那青琊的剑芒已经斩至残影的头顶，两相结合顿时形成一幅十分诡奇的画面，好似山顶上忽然出现了无数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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