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着高跟鞋径直走向了傅氏大厦一楼大厅的前台。
几乎所有人都看了我一眼——只看他们的表情, 我还以为我生活在50年代的美国:这里是“White Only”, 而我是擅闯此地的有色人种。
人人西装革履,最不正式的打扮是设计时髦的女士衬衫。而我穿着梦露在《七年之痒》里的白色连衣裙,鼻上架着墨镜, 一副度假女郎模样, 确实与他们格格不入。
前台坐着一个瘦削干练的混血姑娘, 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符合傅氏的风格:美丽,坚硬, 且高不可攀。
她笑得很矜持,一口标准的RP腔英语:“请问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吗, 女士?”
“我找Winston王先生。”我取下了墨镜, 说,“我的名字是宋纤澄——Estelle Song。”
她拿着笔,刚写下一个“E”, 笔尖忽然停了下来。下一秒,这姑娘猛地抬起眼看着我, 脸上出现了有些错乱的神色, 转眼间又变成了讶然。
“Este——”她似乎卡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抱歉,请原谅我。宋小姐, 请稍等。”
我点点头, 看着她拿起了话筒。
她应该是认出我了——Nathaniel Fu的未婚妻, 中文名宋纤澄, 英文名Estelle Song——订婚公告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我希望她不要觉得我真人和照片差得太大。
五分钟后,Winston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还是挂着一个略显腼腆的微笑,态度一如往常那样恭谨:“纤澄小姐,下午好。”
我也笑道:“下午好,Winston。傅先生现在在忙吗?”
他一边领着我过了闸口,走入总裁专用的电梯,一边答道:“傅先生正在和香港地区的几位高层开会,离会议结束估计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能还会延长。”他没有按楼层,而是看着我,“您想到傅先生的办公室里等他一会儿吗?”
“噢。”我注视着那个属于顶楼的专门用金色圈起来的按钮,想了一下,问道,“我在想……如果我中途闯入了他们的会议,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吗?”
说完,我转向这位华裔助理,发现他不仅没有什么反应,还好像真的开始认真地思忖起了我的问题。
大约只过了十多秒,那种腼腆的微笑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如果是您的话,我认为傅先生并不会介意的——而且,我想他可能还会很高兴。”
Winston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不瞒您说,在我出来接您的时候,有位先生的回答让傅先生非常、非常不满意。”
我眨了眨眼。
——傅阳肯定在发脾气。
如此看来,我如果打断了这场会议,高兴的估计不仅只有傅阳,可能还有那群可怜的高层。
真是天命所归啊。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冲他微微一笑,然后看着他按下了楼层按钮。
电梯开始上升。
……
电梯在不停上升。
直到现在,我的心依旧很乱。
Michael说的、我想的……这些或那些的东西——我和傅阳,真的如此吗?或者Michael想得太过悲观,他说得太片面……我想反驳他,但我却连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
面对着他,我只觉得狼狈。
于是,我对他说,我会去问傅阳关于苏欣的事。
……狼狈不堪。
我对着Michael眼中的担忧,脑海里一片纷杂。
我知道我这样不回应他的话无异于拉着遮羞布的一角不让它掉下,无效、而且姿态难看,还不如直接任它落在地上、那还能说得上敞亮。
可是他不知道除了我母亲的事情,我和傅阳之间还埋着一份录音、一个叶斯言、还有,我不愿意承认,我始终都不愿意承认的一件事。
我知道爸爸没有任何责难的意思,他只是担心我。
然而他还是揭穿了我。
我的伪装,多么……可悲——多么绝望,多么卑微,又多么愚蠢。
是我,我的确如此。
为了不失去傅阳,我可以做任何事,包括欺骗自己、假装一切正常、接受傅阳交给我的一切、不去质疑任何事。
——就连现在,我站在他的电梯间里,准备闯入他的会议、质问他,我的大脑仍然本能地排斥着这一举动。
因为我害怕与傅阳发生冲突。
因为上一次我和他大吵一架的结局是,我离开了纽约,把戒指扔在了他的床头。
不,那可能都算不上吵架。吵架是需要两个人参与的,而那时只有我,而傅阳什么都没有说。
傅阳只是说了一句希望我回国休养,而他留在纽约。他说他需要独处一段时间,喘口气。
而我却当场失控了。我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指责他、威胁他、把他推开。我想傅阳要抛下我了,他在把我赶回国内,他要结束这一切了——这个念头让我几乎崩溃。
然而真正让我崩溃的,还是傅阳的沉默。
他不能不说话啊,他不能就那样看着我,一言不发地、静静地看着我,仿佛默认了我所有的指控和威胁。
所以我彻底崩溃了。我摘下了戒指,我离开了家,我赶到了JFK,最后我飞离了纽约。
只不过到了那种地步,我还是舍不得他,我还是想要他。我觉得我应该是疯了,就算没疯,也离发疯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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