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见他如此说，知道他不愿意安琪去见颜若璃，可是安琪如今在他心目中有多重要，白夜看得是清清楚楚，反倒不好说得太断然。只得不偏不倚地答道：“颜若璃现在精神不太好，我怕吓着苏小姐。”
江墨炎淡淡说道：“你现在打得好官腔。”
白夜见他这么说，不由苦笑。江墨炎也没有再为难他，淡淡挥了挥手，白夜如蒙大赦地走了。江墨炎晚上回到内宅，在妙蓉苑用了晚饭，陪母亲坐了一会儿，就向琴瑟小筑去了。
安琪也已吃毕了晚饭，正坐在小厅里和丫头们说话，茉莉和丝萝手里剥着核桃和松子瓤，一边还与安琪说着闲话，无非都是些衣料首饰，花朵园艺之类。见他回去，忙都问了安，起来奉了茶便退下去了。
江墨炎喝了一口茶，安琪捻起几个松子仁儿，吹去残留的细皮，送到江墨炎嘴边，江墨炎就着她的手边吃了，安琪自己又拣了核桃仁儿吃了几口，江墨炎道：“这会子怎么吃起这个来了？”
安琪笑道：“我听人家说，核桃补脑，对头发也好，松子嘛，是我嘴馋了。”
江墨炎笑了笑，自己拣了两块核桃仁吃了，才说道：“颜若璃疯了。”
安琪一愣，笑容悄悄敛去，半晌说了一句：“让我去看看她吧。”
江墨炎见她心意坚决，也没有逆她的意，只说了句：“明天让白夜带你去。”安琪看他的脸色，似乎不是十分生气，心下稍安。
第二天中午，刚吃完午饭，江墨炎派来接她的车就到了楼下等着，这天的天气异常地冷，安琪穿了件紫貂大衣，一头长发梳了最普通的麻花辫，脂粉不施，只在唇上点了口红，越发显得皮肤白净如玉，丝萝服侍着她上了车，她忽而想起一事，对丝萝吩咐道：“去，取件保暖的衣服来。”
丝萝一愣，不知何意，但还是很快上楼取了件厚实的猩猩毡大氅来。安琪点点头，便吩咐司机开车。
待车驶到了隶军在京州郊区所设的监牢门口，白夜的车早已候在此处，见万象府的车子来，白夜便知是安琪到了，他亲自下车来，走近安琪的车子，看了一眼车内，向安琪招呼道：“苏小姐，你来了。”
安琪点头微笑道：“劳烦白司令了。”
白夜笑道：“不敢当。”又对司机说道：“跟着我的车即可。”那司机应了，白夜向安琪点头一笑，便转身回了自己的车，白夜的车子发动起来，监狱的大门打开，两辆车一前一后开了进去。
待到了安琪下了车，白夜走过来，手中却是一领黑色的斗篷，他将斗篷递给安琪道：“你最好披上这个。”
安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白夜一笑道：“这里是死囚牢，你一个女人家，露了行迹也不好。放心吧，是新的。”
安琪闻言，立刻反应了过来：“这里不是女监？”
白夜一怔：“你不知道？”
安琪没有再说话，一双黛眉深锁，却接过了白夜手中的黑色斗篷，默默披上，白夜见她面色不好，也没有多说什么，一言不发地在前面引路，向那黑黢黢的牢内走去，安琪忙跟了上去。
牢内十分安静，判了死刑的这些囚徒与别处不同，并不如何喊屈叫冤，他们只是默默呆在属于自己的那一方小格子里，有的睡觉，有的发呆，在这终年不见天日的地方，他们远离人世，远离阳光，其实早就与死人差不多了。安琪一路走过去，就着走道上方洒下的微弱光线，看见一个个鬼影一样的人形窝在那一点点小的铁栅栏内，心中也有些害怕。那些死囚徒很少见这里来人，一般情况下，要么是来了新的犯人，要么是要处死某个犯人，这里才会有外人进来，此时见来了外人，他们都慢慢向走道这边聚拢来，倚在铁栅栏上看热闹，想看看又是哪个倒霉鬼遭了殃。
这些鬼魅一样的人影渐渐聚拢在走道两侧，安琪心中的恐惧有些升温，她咬了咬牙根，咽了口吐沫，脚下步子更快了些。白夜察觉了她的变化，停下对她说道：“不必紧张。”又对两边的囚犯冷冷喝道：“看什么看？滚进去！”
那些囚徒渐渐散去，安琪因为紧张而加速的心跳渐渐恢复，白夜对她笑了笑道：“没事了，走吧。”
安琪勉强地笑笑，随他向更深处走去。
走到死囚牢的尽头，一间微微能照到阳光的牢房出现在眼前，一个女人瑟缩在墙角，裹着一床破旧的棉被，痴痴地看着他们。
安琪圆睁双眼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颜若璃会有这样的一天。散乱的头发像沾了油污的破旧棉絮，脸上一道黑一道白，还有一点点的红腻在嘴角，那双眼睛毫无光芒，简直与鱼眼别无二致，骨瘦如柴，窝在墙角瑟瑟发抖，这样的颜若璃，对安琪来说陌生的让人害怕。她木然转头问白夜：“为什么变成这样？”
白夜也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只得避重就轻说道：“这……这牢房的规矩，是每三日放风一刻钟，每次两个人……这颜若璃是个女子……难免……”说到这里他也不好再接下去，尴尬地看了看安琪。
他已说到这个份上，安琪哪还有不知道的。她虽对颜家的人冷漠，可是若璃毕竟是她骨血至亲，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怎么能不心中惨然？她问白夜：“是督军让你们把她关到男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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