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以来气温居高不下，到月底才总算凉快了点，前两天下了场雨，风一起来，恰适合瞌睡。
结束了一堂昏昏欲睡的课，张元又被副院长传唤。
上回被宣召也就是这周的事，那天晚上又闷又热，张元找了间带空调的教室，给两个班几十号人补被假期挤掉的课，人到得挺齐，张元也知道他们为什么来，没说废话，投影直接放出了两份期末试卷。
冷气再足也挡不过几十号人的兴奋，张元唱着歌儿讲完了内容，出门也不知道怎么着，总觉得身上冷一阵热一阵，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副院长电话踩着点打了过来。
下课已经将近九点，老头这阵精神头足，说教起来能讲一个钟，张元那时坐在沙发上心想听说老头闺女前段时间回国了，瞬间明白个中缘由。其实把他叫过来也没什么大事，无非是出勤率问题老调重弹，只是张元跟别人不一样，别的老师对出勤抓得有多紧，他就放得有多松，也是上周他的课恰好被教学工作组查到，实在是百分之三十的出勤率没法交代，不然学院里从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作不知道就好。
这回跟上回隔了还不到三天，张元心说就是老头手底下研究生也不能见他这么勤的，这么想着，于是进门就见着那位研究生。
准确来说这位现如今已经评上副教授职称，应该称呼一声徐教授，当年副院长座下“大弟子”，引以为傲的得意门生，去年评上的副教授，今年刚好到三十，给老头争了不少脸。
张元开门进去，办公桌对面那位也闻声转过头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又各自移开。
“院长，徐教授。”张元招呼了一声，自顾自在沙发边坐下了，“怎么样，交流还顺利吗？”
副院长睨了他一眼，后半句显然不是对他说的，于是他没说话，把文件推给对面的学生，而后往后一靠，事不关己。
被搭话的人垂下眼，翻开文件看了看，在最后一页用钢笔端正地写下“徐呈杰”三个字。
“劳你挂心，一切顺利。”徐呈杰合上钢笔盖，插回外套口袋，一双颜色略浅的眼睛轻轻扫过去，不带任何情绪道，“张教授近来似乎不太顺心，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说着拿过文件，起身将椅子推回原处：“老师，我先走了。”
副院长点点头：“回去好好想想。”
徐呈杰点头应了，看张元一眼，转身出门。
“慢走。”张元笑道。
副院长道：“喝茶吗？”
张元道：“不麻烦您，我来是接受批评的，哪敢拿乔请您给我泡茶，那气氛就不严肃了，不好。”
“少废话，为什么叫你来你自己也清楚。”副院长端着玻璃杯踱过来坐下，从茶几里抽出一瓶绿茶饮料放在张元面前，“这种事我们管不了也不想管，但你好歹有个数，无非是学生成绩高一点，绩点好看一点，大家都明白，我也不是老顽固，只是让你稍微收敛一点，不要连累整个学院的老师，尤其是这个节骨眼。”
……
张元拎着那瓶开了口的绿茶下了楼，到停车场果然看见那人在车边等着。
上周东京有场交流研讨会，徐呈杰带队前往，把一众忙于学生毕业答辩的老师羡慕得很。张元也很忙，自己手底下本科生研究生的事情不少，还帮着处理了另一个导师的烂摊子——距离答辩还有半个月，指导老师连学生论文初稿还没看过。
饶是张元投入工作时效率超神，也花费了他不少时间。而面前这人也不是不用忙答辩，人在国外竟然还有心思来查他课上出勤期末出卷，不得不说真是人才。
“人才”此时站在车旁，皱了一双略显秀气的眉看他：“你今晚有事？”
张元心想果然，徐呈杰向来看不惯人出入各类娱乐场所，恨不得走路遇见都绕道走。张元课堂出勤和期末泄题的事情是他捅上去的，放往常张元是从来逃不了来自徐呈杰的一通说教的，更何况今天两个“看不惯”撞在了一起，也难怪徐呈杰露出这副表情。
张元挑眉就笑：“想约我？不太合适吧，徐教授平日饱读诗书，我最多追追《逍遥战神录》《分享屋》什么的，我们没什么话题的，难免尴尬。”
徐呈杰眉间显出一道褶皱：“你少来这一套，我都听见了，吴康晚上到，你去接机。”
吴康是张元和徐呈杰的本科同班同学，大学毕业就移居国外。工作偶尔回国一趟，也顺道回来见见朋友。
只是当年作为所有老师的掌中宝，正经八百的好学生，徐呈杰跟吴康他们压根儿没有交集，放在往常，吴康回国这种事，是压根儿进不了徐教授的处理器的。
张元一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抬手看了看表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时间再紧，徐教授的话还是得听。不如我送你回家，反正顺路，你有什么话，我们路上说。”
徐呈杰道：“我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我说过很多次了，再多说也没意思。”
张元听得好笑，仿佛自己变成了他课上的学生：“是，是，徐教授说得对。不过时间不早了，这个点路上有点堵，先上车吧。”
听着话锋转到这里，徐呈杰一向清淡的脸上难得露出纠结的神情：“你不用敷衍我，我确实没打算说你什么。你们今天晚上是不是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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