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林乔雨手忙脚乱地把夏安拽到水龙头底下冲洗，高声叫陆恒百拿创可贴来。
她话音未落，陆恒百已经闯进厨房，焦急地问：“怎么了？”
“没事，”夏安讪讪地拿纸巾裹住受伤的手指，“不小心割到了。”
“你叫他来帮忙干什么，”陆恒百埋怨了林乔雨一句，伸手去拉夏安，“我看看。”
夏安伤势不重，用纸巾按了一会血就止住了，陆恒百捧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给他贴上创可贴。两人离得近，夏安闻到他发丝的清香，欲盖弥彰地躲了一下，一抬眼间，忽然发现林乔雨就站在不远处，用一种混杂着震惊、茫然、担忧的眼神望着他。
更让人惊恐的是，陆当云不知何时也赶来了，高大的身影堵在厨房门口，面容因为背光而晦暗不明，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脸色。
夏安像一只落入虎口的小绵羊，霎时慌得不能自己，飞快挣脱陆恒百的钳制，将受伤的左手背到身后去。
林乔雨扯了扯嘴角，努力作出一个慈爱的表情，问夏安：“没事了吧？”
“没事了阿姨，”夏安说，“我们继续弄吧。”
“别别，你去外面坐着吧，剩下的交给我和文姐。”
林乔雨温柔地把他推出厨房，夏安只好跟着陆氏父子回到客厅。
他坐在陆恒百身边，思考的能力好像被封印了，整个人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一举一动都僵硬无比。
陆恒百发觉夏安坐不住，问：“还疼？”
陆当云鹰隼般的目光迅速转向他们，夏安连忙说：“没有，没有。”
三人又沉默了一会，夏安逐渐平静下来，大着胆子观察屋里的陈设。他看到不远处的柜子上摆着一副象棋，试探着问：“叔叔，您喜欢下象棋？”
陆当云一愣，单手将报纸折好，点了点头。他和夏安大眼瞪小眼，片刻后，问：“你会？”
“我？我称不上会，只知道规则，马走日象飞田。”夏安揪着裤缝，身体朝陆当云的方向微微倾斜，脸上有种少年人的腼腆。
陆当云嘴角有了一点弧度，他起身取了棋盘，对夏安抬了抬下巴：“杀一盘？”
夏安诚惶诚恐地站起来，先看了一眼陆恒百，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这才说：“叔叔，但我水平很差的。”
“没事！”陆当云已经开始摆棋子了，声音中气十足。
夏安在他对面落座。他于象棋一道不算精通，但小时候常跟着棋痴的爷爷辗转于茶馆和棋牌室之间，四处找人切磋，浸淫其中多年，总算潜移默化地学了些皮毛。今天跟陆当云对弈，看了几招就知道对方是高手，忍不住称赞：“叔叔好厉害。”
陆当云摸着下巴沉思，嘉许地看他一眼：“你也不差。”
“啪嗒”，“啪嗒”，一时间客厅里只有木制棋子敲击棋盘的声音。
陆恒百端来水果放在两人身边，扫了一眼局势。他看出陆当云走的是连环马，目的在吃夏安的車，就站住不动，想看夏安如何化解。谁知这傻小子竟然没察觉，放着車不管去走炮，陆恒百忍不住提醒：“你别——”
“诶！诶！诶！”陆当云高声打断，不满地皱着眉头，“观棋不语！”
夏安在心中暗笑。陆当云的连环马他早就发现了，故作不知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想赢。看陆当云这个争强好胜的劲头，夏安只有输了，还得输得激烈，才能讨老人家欢心。
他抬头看了陆恒百一眼，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陆恒百心领神会，无奈地一笑，转身走开了。
56
离开陆宅时，已经夜深了。
晚餐气氛很融洽，林乔雨把每个人都照顾得很好，尤其是夏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席间唯一一次稍显尴尬的时刻，是林乔雨夹了一块松茸给陆恒百，说“这是你爸听到你要回家，一大早开车进山找农民挖的，很新鲜”的时候。当时陆当云不自在地瞪了妻子一眼，陆恒百则回以沉默。不过据夏安后续观察，所有菜肴中陆恒百吃的最多的就是松茸了。
晚餐过后陆当云又拉着夏安下了几盘象棋，有一次惊险万分，两人杀的只剩一将一兵，夏安是后手，遗憾落败，陆当云连“啧”几声，点头道：“小子不错！”
夏安保持着谦逊而乖巧的笑容，说：“还是叔叔厉害。”
两人相谈甚欢，陆当云对夏安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转弯，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天色越来越暗，陆恒百告辞离开，陆当云拍了拍夏安的肩膀，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两位长辈把他们送到篱笆外，林乔雨捏着陆恒百的胳膊叮嘱他一些琐事，陆当云站在几步之外，在夜色中看起来威严而落寞。
陆恒百跟母亲说完话，犹豫了一会，朝陆当云走过去，问：“爸，青柚的问题，你有什么建议吗？”
他们父子俩小声交谈，林乔雨便转向夏安，揽着他往山下走，边走边说：“小夏，阿姨饭前跟你说的话，你不要有太大心理压力。”
“我……”夏安用力把食指抵在虎口上，疼痛让他清醒，“阿姨，你放心，我会劝陆总的。”
“不是这样，小夏。我后来想了想，不管小恒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他始终是我的儿子，我既然爱他，就不应该横加干涉。”林乔雨瞥了夏安一眼，“所以，只要他开心就好。我也会好好对他的另一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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