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
秦俨垂着眸，用力压下心中的某些焦躁，眨了眨眼，薄薄的唇张开又合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他只能蹲下，把手里的衣服给他披上，慢慢地拍去头发上的雪，给他戴上帽子。
然后擦去惨白小脸上的冰雪。
他太冷了，垂着漂亮的眼，嘴唇微微发青。浑身都在微微颤抖，拿手捂住了耳朵，不去听，不想看，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逃避的姿态。
“我错了，我错了，你看看我……”
秦俨拿手去抬他的下巴，纪以余也不躲避，顺从而乖巧，任他抬起。但是眼皮始终不睁开一下，被雪打湿的眼睫微微颤抖，像是蝴蝶。
秦俨把人抱进了怀里。
纪以余蜷成一团，不哭不闹。秦俨把人抱出去的时候，看见袁铮站在那里，点了一根烟，皱着眉看他，似乎想说些什么。
秦俨声音沙哑：“谢谢。”
袁铮只是点了点头，问：“这小孩没事吧。”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纪以余垂下来的，苍白的，无力的手，指尖都是冰雪色，有雪水化成水珠滴落。
——让人平白想握住那只手，放在嘴唇上亲吻。
秦俨抱紧了怀里的人，自己也不清楚说了什么。坐到车上的时候，才恍恍惚惚地回了神，他死死地攥着纪以余的手，那个清白瘦弱的手腕已经被他抓出了一圈淤青。
“……疼不疼？”
他把那只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想要给他暖热。这小孩在外面待了太久，又极怕冷，现在像是一块冰。
袁铮的助理上了车，那是个有着虎牙笑得很灿烂的大男孩，叫小左。他说：“秦先生现在是要回去吗？三环河别墅？”
秦俨点了点头，顺手摇上了前后座的隔板。
他还抱着纪以余，轻轻在他的脸上摩擦，轻声道：“说句话好不好？”
纪以余微微闭着眼，身体已经温暖起来了，但是他还在轻轻打着颤，抑制不住的，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眼眶闭得死死的，但是就是关不住眼泪。滚烫的，大颗的，重重地打在秦俨搁在他脸上的手上，简直能灼痛人。
秦俨心里咯噔一声，微微眯起了眼，胡乱地帮他擦眼泪：“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纪以余连哭起来都是悄无声息的，颤抖着要躲开秦俨。但是他那力气又怎么能比得上一个成年男人，最后被秦俨按在座椅上，连擦眼泪都不能自己动手。
他终于隐约睁开了眼，长长的被沾湿的睫毛下，能看到漂亮的黑曜石，里面含着水光。纪以余伸手要推开秦俨，喉间发出尖细的哭声，抖抖索索地说。
“滚……”
“你滚开……”
秦俨沉默地看着他。
他的手顿住了。
修长的，骨节分明的，要给他擦眼泪的手。
慢慢地，垂了下去。
纪以余无声无息地哭着，绻在座椅上，眼泪简直止不住。他也不去擦，身上的大衣埋住了他的脸，尽数把眼泪吸去。秦俨看着他，跟他说：“对不起。”
但是。
纪以余恍恍惚惚地想，但是。
但是你不用说对不起。
——是我奢望太多了。
他脑中还是昏昏沉沉的，浑身已经热了起来，迷迷糊糊地流着眼泪，心里软成一片。他简直厌恶死了这样的自己，又怂又脆弱，像个小姑娘一样。只会坐在车上哭。
——只会哭。
他咬着牙，觉得浑身忽冷忽热，一会儿要烧起来，一会儿像是在冰天雪地里。
他哭累了，就睡着了。秦俨刚想把他放平，车子就停了，小左道：“到了，秦先生。”
纪以余动了动。
茫然地睁开了眼，听到秦俨温和的声音：“回家了，到家睡好不好？”
纪以余眨了眨眼，脑中迷蒙，下意识地就开了车门。刚一下地，直接就要摔下去，所幸秦俨眼疾手快，直接把人给抱住了。
纪以余闭着眼，像是在呢喃：“哥哥……”
“哥哥在呢。”
“哥哥陪着你。”
小孩的脸已经染上了玫瑰花一样的绯色，眼尾红红的，带着水意，眼中一片水色，已经开始发热了。梁医生马上到了，等会儿好歹得哄着小孩喝进去一副药再睡。
他这样想着，对小左说：“你回去吧。”
小左刚应了一声，耳边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声音温和清越，并不是那么响亮，道：“秦哥。”
秦俨微微皱起了眉，看向别墅。
那里站着个人。
穿着黑色的毛衣，皮肤冰白，脚上穿着他的拖鞋，对着他笑：“你可终于回来了。”
秦俨条件反射地把纪以余往怀里一按，却不料这小孩已经睁开了眼，微微回了头，黑森森一样的眼睛里尽是寒意。
“小鱼儿，乖，哥哥抱着你。”
纪以余扶着他的胳膊，勉强站直了，看着常枫，声音又软又清冷：“你们在一起了？”
秦俨站在那儿，想。
这个孩子。
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
他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没有，不要想太多，你还发着烧。”
“嗯。”
纪以余嘴唇苍白，已经起了死皮，用力眨了眨眼：“不用瞒我。”
他摇摇摆摆地走了两步，固执地不要秦俨扶，自己一个人晃晃荡荡地进去了，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常枫。秦俨死死地皱着眉，薄薄的眼皮抬也不抬，只是跟在纪以余后面，随时要扶他。
纪以余刚进屋。
常枫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秦哥就是恋旧，这件衣服还是我买给你的，没想到你能留到现在。包括这个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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