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以余成绩不算太顶尖，在他们学校也只能算是中上流。百日誓师大会的时候，秦俨作为他的家长过去了。他看着小孩在人群里面无表情念誓词的样子，几乎乐不可支。
那样的少年气，认准了一个目标就能不懈追逐，仿佛没什么能动摇他。
纪以余是一个只要集中起注意力哪怕天塌下来都打扰不到他的人。
但是在很早之前，他也没那么能够学会专注。
他底子浅，在家庭教师授课的时候，只要稍不注意就能错过好几章节的内容。偏偏他年纪轻，爱走神。那时候他每周都要考试，一次考一本书，成绩一次比一次惨不忍睹。
那次他被秦俨叫过去，站在书房。秦俨坐在椅子上，慢慢地看他过去的卷子。
一张比一张分数刺眼。
秦俨也不着急，就那样慢慢地看着，眉目轻佻凉薄，半天也不说一句话。纪以余难堪不已，就那样自虐般地站着。时间每过去一秒，他的心就沉了几分。到最后，他几乎受不了这样令人恐惧的沉默。
他轻声道：“哥哥……”
秦俨不说话。
漂亮冷淡的眼珠子定定地瞧着他。
纪以余拽着自己的衣角，几乎抬不起头：“我错了……”
他说不出话了。
那个小孩，他生长在泥泞中，不懂得如何说好听的话，道个歉都是硬邦邦的。撒个娇也是揪着秦俨的衣服，眨着眼看着他，无意识地沉溺在他偶尔的温柔里。
秦俨慢慢地开口：“……没有下次了。”
秦俨也只说了那么一句话。
没有说后果，没有劝他好好学习。
只跟他说没有下次了。
纪以余怕极了，他怕秦俨把他扔下，怕极了自己不够优秀。
他开始强迫自己听老师的每一句话，刚开始是很难的。
他总会无意识走神。
老师似乎也得了秦俨的授意，隔五分钟就停一次，询问纪以余方才他讲的内容。说错了也不惩罚，只是折了这几页，吩咐纪以余自己学。
一天下来，折了大概几十页。
看是能看懂，过一遍总没有印象。纪以余又烦又躁，耐着性子把书看了好几遍，总记不住东西。开始做题时，更是不知道考的知识点是什么。
做一道错一道。
那个晚上的灯暗沉沉的，纪以余趴在桌子上，用笔一下一下地戳卷子。
戳出来一个洞，又戳出来一个。
灯光从窗户里透出去，把外面的草丛染成了淡淡的黄色。
灯下草虫鸣。
一双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冰凉滑腻，有人来了。
纪以余差点惊得跳起来。
那是秦俨。
这个人只是垂着眼眸，扫了一眼他的书。
然后问：“有多少没听的？”
纪以余支支吾吾：“三十多页。”
秦俨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然后坐在了他的旁边。
男人的声音很沉，像是深水绕过石头，沉沉地在他耳边响起。他在给他讲解那几十页，思维清晰，语言简洁。过了几分钟，就会问他：“还在听吗？”
纪以余点头。
已经过了一点，但是他思维意外地清晰，脑中晴明一片，一个小时愣是没走神。秦俨停下的时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淡声道：“都记住了？”
纪以余点头：“记住了。”
秦俨一手按上他的练习册，阻断了他要拿练习册的路，缓缓道：“记住了就去睡觉。”
“明天再做题。”
又严苛又温柔。
从那以后，纪以余的专注力就提上来了。老师折的页数从几十张变成了十几张，最后只有寥寥几张。到了后期，甚至已经不需要复查他了。
他只管讲，纪以余自然会跟上来。
这个习惯纪以余一直带到了高中课堂。
上课认真听讲，下课好好完成作业，就算不买课外辅导书，成绩也自然差不到哪去。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但是秦俨的手依然是冰凉的。他体寒，已经是老毛病了。他办公的时候，纪以余偶尔会去他的公司做作业。一个少年，手里拿着几张卷子，放了学就过去，有时候带着奶茶和外卖，直接窜到一号电梯里。前台刚开始还想拦，被叶朗一提点，后来也见怪不怪了。
一号电梯直通总裁办公室。
纪以余写作业的时候，左手就会拉着秦俨的手。慢慢地，指头从指缝里穿过，然后十指相扣。
有次他背着书包过来，书包一扔就写作业。秦俨那天事不多，开完会就往这边走。纪以余还在做卷子，英语卷子，剩下四篇阅读理解。
他头也不抬。
秦俨就直接坐到沙发上，跟纪以余说：“我看看你书包。”
纪以余说：“里面有一模的卷子，刚发下来，你看一下。”
秦俨对卷子不感兴趣，看了一眼分数，在心里算了算，642，还算不错。
秦俨那边没动静，纪以余也就不再说话了，他盯着卷子看，勾完最后一个选项时，才翻出了答案，对了一遍。问秦俨：“我们回家吗？”
秦俨轻轻地笑了一下。
他手中拿着个东西，但是看不清是什么。只是对他勾了勾手：“你过来。”
等坐下的时候，纪以余才看清了。
秦俨手里握着的，是个口红。
MAC的。
他漫不经心地打开，旋出口红，淡淡道：“哦，还是新的。”
“谁给你的呢？宝宝？”
他偏着头冲他笑，目光满是不怀好意。
秦俨握住了纪以余的下巴。
纪以余的嘴唇是淡淡的M形，不厚不薄，却格外漂亮。泛着淡淡的樱色，起了一点皮。秦俨垂眸亲吻他，一点点润湿他的嘴唇，眼中是那种吊儿郎当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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