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淡，惹得医生看了他好几遍，才试探道：“您……节哀顺变。”
这句话说的有点亏心，因为秦俨看上去没有半分悲伤的意思。
这个少年平平淡淡，像是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那样闷热的下午，到了晚上时却下起了雨。他回到了母亲的别墅，坐在母亲常坐的真皮沙发上，慢慢地泡了一杯苦咖啡。
别墅里全是人。
灯光亮得刺眼，秦俨默不作声地往杯子里加方糖。一块，一块，又一块。咖啡溢了出来，秦俨恍如未觉，用小勺搅拌着。明明是简单的动作，一种保镖都噤若寒蝉。
那群保镖是秦家那边派过去的，名为保护夫人，实为软禁。另外一群穿黑衣服的人是秦俨的人，一个个负手而立，格外有派头。
秦俨没用什么功夫，就撬开了这群人的嘴。
当时他喝着咖啡，嘴里传来的苦涩让他皱眉。这杯咖啡甜的发苦。
耳边听到一个名字。
池子宵。
他父亲的那个情人。
秦俨的脸色显而易见地沉了下去。他本就是那种面无表情的人，此刻更显暴戾。手里的咖啡杯直接砸在下毒品的那人头上，直接砸出了大洞。
鲜血汩汩地流下。那人也不辩解，扑通一声跪下了。秦俨咬着牙，慢慢地点了一根烟。
后来的后来。
池子宵死了。
秦俨慢慢地接过秦家的权力，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却已经心机缜密得让人胆寒。他习惯了喝苦咖啡，一口甜的都不尝。
梦里起起落落，扭曲了现世和虚幻。秦俨梦见，在那个夜晚，在母亲的别墅里，那个下毒的人还跪着，外面传来泥土味和母亲的血腥味，让人忍不住作呕。风铃声响起，那个小孩收起了伞。
他戴着秦俨的棒球帽，穿着宽宽大大的衬衫，秾丽的小脸上有点冷淡。一双漂亮的眼睛横过来，冷冷淡淡地扫过一群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立刻蓄满了一汪笑。
怎么形容那个笑呢。
那是。
天暗下去。
唯一亮起来的光。
小孩慢慢走过来，抱着他，声音很轻快：“哥哥不要难过啦。”
“我陪着哥哥。”
小孩的身体很温暖，小小的一只，揣在怀里。秦俨抱着他，张了张嘴。
这只小团子。
他无视周围人惊惧又带着一点敬佩的目光，伸出手，顺理成章地拿走了他的烟，声音听起来有点娇憨，又有点理所当然：“哥哥不要吸烟。”
这是。
这是他的宝宝。
在梦里，他的宝宝躲在他的怀里，陪他度过了少年时期最难捱的一晚上。
怀中的人仍旧是暖洋洋的，手脚并用地缠着他。脸颊贴在他的胸口上，呼吸带出来的气软软的，热热的。秦俨低下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眼角有点湿润。
他不是个会哭的人。
他简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怔怔地看着那一点泪，怀里揣着小孩，动作也不敢太大。捻了捻，忽然微微地笑了笑。
小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声音带着睡意：“已经是早上了吗？”
秦俨低下头看他：“还早，你要继续睡吗？”
纪以余哼哼唧唧地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想要翻身，却不想看不到秦俨。他昏昏沉沉地思考了一会儿，抱着秦俨的腰，从他的怀里滚了过去，滚到了床的另一边。理直气壮地要秦俨抱着他：“继续睡觉。”
秦俨笑了笑，搂紧了软乎乎的小东西。
小孩皱着眉睡了一会儿，又迷迷糊糊地睁眼，在他怀里上蹭下蹭，惹得秦俨直接拍他屁股，声音里带笑：“不准拱火。”
但是小孩不是要拱火。
他只是捧起来他的脸，直接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然后闭着眼笑，继续抱着他睡。
嘴里还念念有词：“哥哥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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